名实分离的倭王——男朝津间稚子宿祢

大意觉迷/作


【前言】
  在前文中(编者:请参见〈大动荡——倭王大鹪鹩命的时代〉),笔者通过大量线索,结合中国史料,对日本古籍进行新的解读,初步判明在大鹪鹩命(倭王赞)时代之后,大和朝廷出现了两个倭王。一个是中国史书中的倭王珍,即日本史书中的菟道稚郎皇子,笔者称其为葛城系倭王宇迟稚郎子;一个是日本史书中的履中天皇去来穗别,笔者称其为尾张系倭王伊奢穗别。伊奢穗别死后,他的弟弟瑞齿别继位(日本史书中的反正天皇),继续与宇迟稚郎子对抗,直到宇迟稚郎子去世。由于笔者在一定程度上推翻了日本史料中对于仁德天皇之后的历史描述和当代史学界对倭五王比对看法,因此,对大和之后的发展走向的猜测,是一步险棋,不过也是一种大胆的尝试,笔者将继续用严谨的分析方法颠覆传统的说法,并重建宇迟稚郎子死后日本岛内的局势。

【轻皇子悲剧的新分析】
  要想重建必须先对历史上流传下来的权威历史著作记载的内容进行批判。根据《记纪》,在履中、反正天皇之后,比较有名的历史故事就是“木梨轻皇子的悲恋”了。
  《记纪》中对于轻皇子的评价,表面上说他“行暴虐,淫于妇女”以至于“国人谤之,群臣不从”(《日本书纪·允恭纪》)但由于他长相英俊,加上他和胞妹之间义无返顾的爱情诗歌,却赚取了不少后世日本人的同情。在当时的日本人看来,似乎从同父异母的妹妹到同父同母的妹妹,之间的界限就是像窗户纸一样。所以也不感觉他的越轨行为有什么不可接受。相比之下,他们对政治的厌恶超过了对不伦之恋的厌恶之情。
  但是笔者在这里不想探讨日本人这种变态的民族心理,而是透过这件乱伦事件引发的政治动荡做深入的分析和辨伪。
  有人可能觉得,一件因为宫廷淫乱引发的宫廷政变,在世界各国历史上都屡见不鲜,在日本历史上更是枚不胜举,笔者在那么多历史记载中单单挑出“木梨轻皇子的悲恋”进行研究,除了分析这件事背后的伦理道德价值,还能分析出什么别的内容出来吗?笔者要说,这件事的背后确实隐藏着可以深挖的历史线索,对于探求“倭五王”历史中倭王济的历史有着重要的意义。
  《日本书纪》是一部受到中国文化影响而写成的史书,古代的日本人在刚刚学习中国文化的时候,不自然地以自己学到的中国文化的眼光来重新审视他们周围的事物,他们早期的历史观也莫不如此。当时的中国,早已经摆脱了杂婚的原始状态,建立了较为完备婚姻伦理道德体系,“同姓不婚”早已深入人心,对于兄妹之间的所谓“爱情”,不管是同母兄妹还是异母兄妹,统统都算是乱伦行为。
  当时的日本人没有理由没注意到,按照中国的道德标准异母兄妹之间相爱也同样是“乱伦”,但当时日本的现状是,这样的“乱伦”现象实在是太多了,当时的男子有和自己的同父异母的妹妹结婚的,甚至有娶自己的姑姑、姨母、侄女、外甥女的,连统治者本身也是如此,根本无法拿这样的标准来约束他人。似乎日本人又不愿意轻易放弃中国的伦理道德,只好只将同父同母的妹妹相爱称作乱伦,并拿出“木梨轻皇子的悲恋”这个反面的典型,即使如此,还忘不了为木梨轻皇子说几句好话,似乎又遵循了中国古代“为尊者隐”的法则。就是在历史观和道德观受到中国文化冲击而产生矛盾的心态下,这么一起十分特殊的“因同父同母兄妹乱伦而引发的宫廷政变”被写入史书中,其真实的可能性很大。因为日本史书对438年到443年期间的歪曲十分严重,已经看不出历史的原貌,并且抹去了倭王向中国朝贡的历史记载,而这段时期内,历史记载里很难找到日本与朝鲜半岛之间发生什么标志性事件。因此,在《日本书纪》中《允恭纪》、《安康纪》中找到一个具有真实性的历史事件十分难得。因此对“木梨轻皇子的悲恋”的分析十分有必要。
  如果我们阅读《记纪》,会发现两部书中对于轻皇子和轻大娘皇女的遭遇有着截然相反的描述。
  据《日本书纪·允恭纪》允恭天皇通过占卜得知了轻皇子和轻大娘皇女的奸情,于是将轻大娘皇女流放到伊予岛,而轻皇子则是在被安康天皇抓住后才流放到伊予岛的。
  而《古事记》中,是轻皇子先被流放到伊予岛,轻大娘皇女才追随到伊予岛,两个人唱了几首歌,然后双双自杀。
  两者看上去去伊予岛的时间先后有矛盾,但有一点是一致的,那就是两个人在伊予岛再次重逢。
  但是实际上对于轻皇子的命运《日本书纪》上还有一种说法,那就是“太子自死于(物部)大前宿祢之家”。
  如果太子是在大前宿祢家门口自杀的,那他就绝对不可能再被流放到伊予岛,也就不可能与轻大娘皇女在伊予岛重逢,按照这样的思路推理下去,那么《古事记》和《万叶集》中所谓两个人在伊予岛咏叹的读歌就不会是他们两人的绝命诗歌,而是出自后人的假托。
  笔者据此分析,所谓两人在伊予岛上的重逢,是出于日本文人的美好幻想,现实应当是残酷的。既然轻皇子没能流放到伊予岛,那么轻大娘皇女的命运恐怕也是另一番情况了。

【衣通姬之谜】
  衣通姬(玉津岛明神)、住吉明神和柿本人麻吕(或天满天神菅原道真)被誉为日本的和歌三神,按照《古事记》和《万叶集》的说法“衣通姬”是轻大娘皇女的美称。但是《日本书纪》中“衣通姬”另有其人,她是稚野毛二派皇子的女儿,名叫弟姬,后来成为允恭天皇的情人。


(上)玉津岛-玉津岛神社(右)

  两部书中的两个“衣通姬”,又分别是父子俩的情人,这不可能是对事实的描述,这其中必然隐藏着编纂者不可告人的目的。
  有人认为,是《日本书纪》的编者不忍心让一个美女的称号加在一个通奸的女人头上才作了改动。从笔者的角度来分析,恐怕是用“衣通姬”的恋爱故事,来填补在《古事记》中形象空洞的允恭天皇才做出如此修改。可以作为一个怀疑允恭天皇真实性的突破口,暂时放在这里。
  其实笔者更关注的,倒还是那个弟姬背后所隐藏的奥秘。因为根据《日本书纪》弟姬被定封为藤原部。再回头查一下《古事记》中稚野毛二派皇子的子嗣,发现一个叫“藤原之琴节郎女(ふじわらのことふしのいらつめ)”的人,她应该和《日本书纪》里的“弟姬”是对应的。而藤原氏就是后来执掌日本数百年的豪族。更诡异的是在弟姬与允恭天皇闹别扭的时候,有个叫中臣乌贼津使主的人在中间调和,据说因此得到重用。而中臣氏是藤原氏的本姓,中臣乌贼津使主便是藤原氏的先祖。但是据日本学者的考证,中臣乌贼津使主的事迹并不可靠,和那些靠战功显赫的豪族相比,中臣家族显得来路不明。虽然供奉中臣氏祖先的神社在如今的日本比比皆是,但那都是藤原氏掌权以后的事了。

  那么“弟姬”与藤原氏还有中臣氏到底是何种渊源?能否证明弟姬是历史上确实存在的人呢?作为藤原氏一手掌控的史书,为什么《古事记》对藤原琴节郎女的事迹含混不提,却在《日本书纪》将她奉为“衣通姬”,并提及她定封藤原部的信息?这恐怕不是一两句话能说的清楚的。但由此我们可以做出一个判断,弟姬被称为“衣通姬”的说法是在藤原氏掌权以后,更准确地说是在《日本书纪》编纂的时候才形成的说法。编纂者对弟姬与允恭天皇的爱恋描写,应该是轻皇子和轻大娘皇女爱恋歪曲的重现。
  按照这个推理,分析《日本书纪·允恭纪》时就要将与弟姬有关一大段的描写剔除掉,允恭天皇的形象就越发空洞了,这个天皇时代的历史真实性也受到了严重的动摇。

【“长寿”的幡梭姬】
  在阅读《日本书纪》的时候,笔者还发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就是书中的很多人物,如果按照《日本书纪》本身的年表来看他们的事迹的话,我们会发现他们的时间跨度超出了正常人寿命和人生精力所能承受的范围。
  让我们看看下面两条记录:
  “次妃,幡梭皇女。……六年春正月,癸未朔戊子,立草香幡梭皇女为皇后。”(《履中纪》)
  “元年春三月,庚戌朔壬子,立草香幡梭皇女为皇后。更名-橘姬。”(《雄略纪》)
  按照《日本书纪》的年表,履中天皇六年是公元405年;雄略元年为公元457年。
  如果幡梭姬做了两次皇后,就算她第一次当皇后的时候是14岁的小姑娘,那么到了457年,她也已经是个66岁的老太婆,按照《记纪》的说法,幡梭皇女是安康天皇给幼武提的亲,哪个君王会为别人介绍一个老女人为妻呢?而且,在《古事记》中根本没有提她做过履中的妻子。这又是为什么呢?
  也许有人认为这是两个人同名,但只要仔细看看《记纪》就很明白,只有一个草香幡梭皇女,按照《记纪》的说法,她是仁德天皇的女儿,别无二家。
  我们当然可以提出另外一种解释,那就是幡梭姬确实做了两次皇后,只不过是因为这一时期的历史年表被拉长了。这种说法有点道理,但笔者更倾向于认为幡梭姬只做过一次皇后,而她的事迹被分离成了两件事。先别忙下定论,我们还有线索,可以继续考察。

【“长寿”的倭直吾子笼】
  《仁德纪》:“大鹪鹩尊问倭直祖-麻吕曰:‘倭屯田者元谓山守地,是如何?’对言:‘臣之不知。唯臣弟-吾子笼知也。’适是时,吾子笼遣于韩国而未还。爰大鹪鹩尊谓淤宇曰:‘尔躬往于韩国,以唤吾子笼。其兼日夜而急往!’乃差淡路之海人八十为水手。爰淤宇往于韩国,即率吾子笼而来之。”
  “六十二年夏五月……时遣倭直-吾子笼令造船……”
  《履中纪》:“倭直-吾子笼素好仲皇子。……然太子疑其心,欲杀。则吾子笼愕之,献己妹-日之媛,仍请赦死罪。乃免之。其倭直等贡采女,盖始于此时欤。”
  《允恭纪》:“(中臣乌贼津)使主即日至京,留弟姬于倭直吾子笼之家,复命天皇。”
  《雄略纪》:“自兹以后,大倭国造吾子笼宿祢,贡狭穗子鸟别为肉人部。臣、连、伴造、国造,又随续贡。”
  大倭国造吾子笼反复出现,如果根据《日本书纪》累计跨越年代达到143年,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在《履中纪》和《雄略纪》中,吾子笼都是作为一个屈服者,向天皇朝贡的形象出现的。
  此外,草香幡梭皇女在《古事记》中被称作波多毗若郎女,亦名长日比卖命,亦名若日下部命。而“日之媛”也可以写作“日比卖命”。难道说吾子笼献出的“日之媛”,不是他的妹妹,而是草香幡梭皇女?

【被美化的物部大前】
  《履中纪》:“时平群-木菟宿祢、物部-大前宿祢、汉直祖-阿知使主三人,启于太子。太子不信。一云,太子醉以不起。故三人扶太子,令乘马而逃之。一云,大前宿祢抱太子而乘马。仲皇子不知太子不在,而焚太子宫,通夜火不灭。”
  《允恭纪》:“是时太子行暴虐,淫于妇女。国人谤之,群臣不从,悉隶穴穗皇子。爰太子欲袭穴穗皇子而密设兵。穴穗皇子复兴兵将战。故穴穗括箭、轻括箭,始于此时也。时太子知群臣不从,百姓乖违,乃出之匿物部大前宿祢之家。”
  大前宿祢在相隔54年的两起宫廷政变里,都牵涉到保护太子的事情,这未免太巧合了。而这两个结局却不一样,第一个太子幸免遇难,坐稳天皇宝座;另一个太子,最终被大前宿祢出卖,丢掉宝座和性命。
  在《古事记》里提到轻皇子事件的时候,说物部家族不是物部大前宿祢一个人,他还有个弟弟叫物部小前宿祢,《姓氏录》里有物部小前的名字,看来确有其人。
  从臣子的道德角度评价大前宿祢,第一次事件大前宿祢的行为符合忠臣的标准,而第二次行为显然违背了忠臣的标准。
  如果我们可以证明,第一次事件是虚构的,第二次事件有史实的影子。那么也就是说,大前宿祢违背忠臣的标准的行为应该是事实,那么第一次事件中那个忠臣大前宿祢就是一种美化。但是,从第二件事件对大前宿祢的描写来看,也并没有批判他的不忠。
  从这个角度推测,《日本书纪》的编撰者主观上是希望大前宿祢能够挺身保护木梨轻太子的。

【都加使主及其它】
  都加使主是第二代东汉直,他的父亲是阿知使主,他们在《日本书纪》中第一次出现的时间,也就是他和父亲到达日本的时间是应神天皇二十年,合公元289年,这个时间肯定是错误的,根据校正后的日本年表,应该是公元409年。其后,“都加使主”这个名字再没有出现于《日本书纪》中。然而在《日本书纪·雄略纪》中却出现了一个叫东汉掬直的人,他的名字在《雄略纪》里出现三次。
  1、“由是天皇诏大伴大连室屋,命东汉直-掬,以新汉陶部-高贵、鞍部-坚贵、画部-因斯罗我、锦部-定安那锦、译部-卯安那等,迁居于上桃原、下桃原、真神原三所。”
  2、“二十三年……遗诏于大伴室屋大连与东汉掬直曰:……”
  3、“于是大伴室屋大连言于东汉掬直曰:……”
  这个东汉掬直(或东汉直掬),有的史料里把他当成都加使主的后代。例如《倭汉(东汉)氏族纲要》

                                 ┌山木
  阿智王(阿智使主)─高尊王──都贺直──阿多倍王──【东汉】掬─┼【坂上】志努
                                 └尔波伎

  当我们查他名字的读音发现,东汉掬直(やまとのあやのつかのあたい)的“掬”发“つか”这个音,恰恰可以用“都加”来标注!而“直”和“使主”是当时日本的一种赐姓,在当时可能相当于某种职位的称号。
  这一点,从东汉氏的家谱《坂上系图》也可以证明。

                        ┌山木直
  阿智王(阿智使主)──都贺使主(都加使主)──┼志努直
                        └尔波伎直

  也就是说东汉掬直实际上就是都加使主!

  这分明是利用是利用汉字音译和意译的差异掩饰“掬”和“都加”两个名字之间的联系,但日本史书的编纂者却保留了相同的发音,可能是为了考虑历史的连贯性,防止家谱的对照露出马脚,但依然是欲盖弥彰。在《记纪》里这样的例子很多,我们来看下面一个例子:
  “次妃,幡梭皇女。生,中矶(なかし)皇女。”(《履中纪》)
  “皇后生,木梨轻皇子、名形大娘(ながたのおおいらつめ)皇女、境黑彦皇子、穴穗天皇、轻大娘皇女、八钓白彦皇子、大泊濑稚武天皇、但马橘大娘皇女、酒见皇女。”(《允恭纪》)
  《雄略纪》注释:“去来穗别天皇女曰中蒂(なかし)姬皇女,更名长田大娘(ながたのおほいらつめ)皇女也。大鹪鹩天皇子大草香皇子,娶长田皇女,生眉轮王也。于后穗穴天皇用根臣谗,杀大草香皇子,而立中蒂姬皇女为皇后。”
  《日本书纪》中称大草香皇子的妻子是中蒂姬(なかし),又改名为长田大娘(ながたのおほいらつめ)皇女,是履中天皇与前面提到的幡梭姬所生的女儿。我们在《日本书纪》的履中天皇世系中可以看到一位中矶(なかし)皇女,其“中矶”与“中蒂”的日文读法是一样的。如果中蒂姬真的嫁给大草香皇子,大草香皇子所娶的就应该是自己的侄女。
  《古事记》中大日下王(大草香皇子)的妻子只写作“长田大郎女”,她的父亲却是允恭天皇,母亲是忍坂大中姬。前面我们已经说过,《古事记》中根本没有提幡梭姬做过履中的妻子,也没有叫中矶(なかし)的女儿。而我们在《日本书纪》看到允恭天皇和忍坂大中姬所生子女中有一个叫名形大娘(ながたのおおいらつめ)皇女,中文写法虽与长田皇女不同,但其与《古事记》中长田大郎女位置对应,而且日文发音也相同。这样看来,中矶皇女(中蒂姬皇女、长田大娘皇女)与名形大娘皇女(长田大郎女)肯定是一个人。通过这个长田大娘皇女,我们又一次将履中天皇和雄略天皇拉到了一起。

  为了方便观察《古事记》与《日本书纪》相关人物的关系的差异,请看下图:

  再探讨一下葛城黑媛和葛城韩媛,虽然名字不一样,但首先家族名号一样,其次“她们”都是两次所谓的“政变”争夺的焦点人物。按照《记纪》的说法,前者是履中天皇的妃子,因被住吉中皇子调戏,与还是太子的履中天皇结仇;后者是葛城圆大臣的女儿,由于她父亲收留了杀死安康天皇的眉轮王,遭到幼武皇子(雄略天皇)的围攻,圆大臣与眉轮王双双自杀,在死之前,圆大臣将葛城的五处屯宅和他的女儿葛城韩媛送给可幼武皇子。然而笔者通过考察眉轮王的事迹,却发现了很多问题,使葛城韩媛的真实性也受到了致命的影响。下面笔者就要对“眉轮王杀天皇”进行分析。

【眉轮王杀天皇事件解密】
  我们假定《日本书纪》中描述的从应神到继体天皇时期的若干事件都是真实的话,我们会突然发现,有关眉轮王事件中的几个关键人物竟然莫名其妙地得了健忘症。
  首先是大草香皇子。
  他在回答天皇的提亲时说:“仆顷患重病不得愈,譬如物积船以待潮者。然死之命也,何足惜乎。但以妹幡梭皇女之孤,而不能易死耳。今陛下不嫌其丑,将满荇菜之数,是甚大恩也,何辞命辱?”好象幡梭皇女没嫁过人。《古事记》中更是明显地说“尔大日下王四拜白之。若疑有如此大命故。不出外以置也。是恐。随大命奉进。然言以白事。其思无礼。即为其妹之礼物令持押木之玉缦而贡献。”,意思就是他没把妹妹嫁出去,就是等待天皇的旨意。
  我们前面已经知道,幡梭皇女在《日本书纪·履中纪》里已经做过皇后,怎么能说没嫁过人呢?而且相隔57年,没有极其特殊的原因,谁会愿意娶一个嫁过人的老太婆呢?
  其次是保护眉轮王的圆大臣。
  圆大臣庇护眉轮王的理由是这样的:“盖闻,人臣有事逃入王室;未见,君王隐匿臣舍。方今阪合黑彦皇子与眉轮王,深恃臣心,来臣之舍。谁忍送欤?”(《日本书纪》),《古事记》里的说法与之大体一致。是否在眉轮王之前的日本没有发生过“未见,君王隐匿臣舍”的事例呢?答案是否定的。根据《雄略纪》之前的《允恭纪》记载,当时的天皇木梨轻夺权失败后,躲藏到物部大前宿祢家中,后被物部大前出卖。圆大臣怎么能说出“未见君王隐匿臣舍”的话呢?
  通过笔者的读史记忆,偶然间发现,整个眉轮王事件从起因到解决的框架,简直就是《左传》白公胜之乱和眉间尺杀楚王杂糅的翻版,因此翻出这段不太引人注目的历史做一个比较。
  白公胜是楚平王的儿子太子建的儿子,楚平王想霸占太子建的妻子秦嬴。奸臣费无极在平王默认的情况下诬告太子建谋反。导致太子建出逃,平王如愿以偿地得到了秦嬴。虽然太子建出逃,但他的老师伍奢和儿子伍尚,即伍子胥的父兄,却受到牵连惨遭杀害。不过白公胜不是秦嬴的儿子,而是太子建在郑国和其它女人生的,并且后来叛乱时,白公胜杀死了两个重要的王室成员子西和子期。幼武杀死八钓白彦皇子、阪合黑彦皇子就应该是在子西和子期哥俩的基础上塑造出来的新形象。白公胜失败自杀后,尸体被部下石乞藏在秘密的地方。平叛者抓住石乞,逼问白公尸体的下落,遭到拒绝,被鼎烹而死。圆大臣拒绝交出眉轮王与此简直如出一辙。
  所有与眉轮王有关的人物,几乎都可以和白公胜之乱事件的人物一一对应:眉轮王相当于白公胜,大草香皇子相当于太子建,中蒂姬相当于秦嬴,安康天皇相当于楚平王,雄略天皇也相当于白公胜,甚至还杂糅着后来鞭打楚平王尸体的伍子胥的形象,根使主相当于费无极,难波吉师-日香蚊父子相当于伍奢伍尚父子,八钓白彦皇子、阪合黑彦皇子兄弟相当于子西、子期,圆大臣相当于石乞。
  但是白公胜没来得及杀死当时的楚王楚昭王,就让他逃跑了。这不禁使笔者想起另一个传说,在那个传说中的楚王被杀死了。那个传说,鲁迅把它整理后,取名《铸剑》,收入了他的《故事新编》。故事的主人翁叫眉间尺。
  较早记载眉间尺传说的是《列异传》:“干将莫邪为楚王作剑,三年而成。剑有雄雌,天下名器也,乃以雌剑献君,藏其雄者。谓其妻曰:‘吾藏剑在南山之阴,北山之阳;松生石上,剑在其中矣。君若觉,杀我;尔生男,以告之。’及至君觉,杀干将。妻后生男,名赤鼻,告之。赤鼻斫南山之松,不得剑;忽于屋柱中得之。楚王梦一人,眉广三寸,辞欲报仇。购求甚急,乃逃朱兴山中。遇客,欲为之报;乃刎首,将以奉楚王。客令镬煮之,头三日三夜跳不烂。王往观之,客以雄剑倚拟王,王头堕镬中;客又自刎。三头悉烂,不可分别,分葬之,名曰三王冢。”
  眉间尺的名字在早期的记录中并不一致,但对他的外貌描写少不了粗大的眉毛,以至于起码到唐代定名为“眉间尺”;而眉轮王(《古事记》中称弱目王)的名字也与眉目有关,很难说是巧合。
  《雄略纪》中“于是,大臣与黑彦皇子、眉轮王,俱被燔死。时阪合部连贽宿祢抱皇子尸而见燔死,其舍人等。收取所烧,遂难择骨,盛之一棺,合葬新汉拟本南丘。”的描述,与《列异传》:“三头悉烂,不可分别,分葬之,名曰三王冢。”实属异曲同工。
  眉轮王的名字似乎就来源于眉间尺。根据《日本书纪》的说法,眉轮王杀死安康天皇的时候只有七岁,难道说眉轮王是《名侦探柯南》中外表看似小孩的柯南?抑或是早熟的少年犯?从《记纪》对眉轮王的描写来看,过于成人化了,虽然理论上有这种可能,只是在前面所述诸多与“白公胜之乱”和“眉间尺”情节相似的情况下,我们可以推定眉轮王的形象中杂糅了白公胜和眉间尺两个人的灵魂。
  如果说《古事记》和《日本书纪》中对于雄略攻打眉轮王的细节有出入是可容忍的范围内的话,那么,现在,我们可以对“眉轮王杀安康天皇”事件的真实性加以高度怀疑。
  至此,我们恐怕不能再继续称眉轮王杀天皇为“事件”,只能称做“故事”而已。通过进一步对这个故事的分析,不但能发现更多证明眉轮王杀天皇是彻头彻尾的虚构,而且能从中幸运地窥探事件的部分真相。
  虽然说整个眉轮王故事的框架结构已经证明是来源于白公胜事件,但其中某些细节似乎是根据日本历史上的真实事件改编的。
  前文已经提到,木梨轻皇子躲藏到大臣家中分明记录在眉轮王事件之前,但圆大臣却好象不知道这件事。这中间隐隐约约透露出一种信息:眉轮王躲藏到圆大臣家这一段情节,除了参考白公胜的尸体被石乞藏起来这一段情节的同时,还参考了木梨轻皇子躲藏到物部大前家的情节捏造出来的。


【历史要素的整合】
  通过对相关若干资料的分析,我们可以大致得出一个结论,《记纪》中所记载的从履中天皇到雄略天皇时代所谓“宫廷政变”,都是经过歪曲的,有的甚至是捏造的。但这些歪曲和捏造的事件中,隐含着真实的情况,包括相关的人物,也被零散地分布在《记纪》各章节中。
  前面已经罗列了相关的的人物,可以分为三类:
  1、这些人时间跨度太大,例如大草香皇子、草香幡梭皇女、倭直吾子笼、物部大前宿祢;
  2、分明是一个人,却有意模糊他们的身份,名字上做了些手脚,例如形名大娘皇女和中蒂姬皇女、都加使主和东汉掬直;
  3、名字虽然不一样,但通过他们的家族关系和在事件中扮演的角色能发现惊人的联系,例如葛城玉田宿祢和葛城圆大臣、物部大前宿祢和葛城圆大臣、葛城黑媛和葛城韩媛。
  我们把相关人物在《日本书纪》各纪中出现的位置列表如下:

  那么我们把这些人物及其政治角色中没有争议的相似点抽象出来重新整合一下看看:

太子:王位合法继承人
王子:和太子同辈,夺位者
草香幡梭姬:政变胜利者的皇后
葛城某女:王子争夺的对象
葛城氏的首领:在政变过程中受到冲击,被攻灭
物部大前宿祢:太子的保护人
倭直吾子笼:向政变胜利者屈服
东汉都加使主(东汉掬直):站在政变胜利者的一边

  这时我们发现,相关人物已经可以组成一出较为完整的政治事件的框架了。
  就是倭国太子(先别管太子是谁)兄妹之间关系密切,甚至可以说就是乱伦,有人发动政变(先别管是谁发动政变),东汉都加使主是追随政变者。太子逃亡到物部大前宿祢家寻求庇护,反被出卖,自杀结束。葛城氏受到攻击而被杀。政变者成为倭王,葛城家的女儿被政变者抢夺为妻,草香幡梭姬被政变胜利者立为王后。
  我们发现,轻皇子和大草香皇子的特征也很相似,首先,他们都有个同母妹妹,而且都是因为他们的妹妹卷入政治斗争,最后以失败和死亡告终。这样看来,轻皇子和大草香皇子的原型或许就是一个人,以此类推,轻大娘皇女和草香幡梭姬也可能是一个人。
  考虑到幡梭姬做皇后的历史真实性很大,所以我们保留幡梭姬和大草香皇子名称。
  这样,我们可以将太子和大草香皇子划等号了,我们重新调整人物身份:

太子=大草香皇子:王位合法继承人
草香幡梭姬:与太子有不伦之恋,政变胜利者的皇后

  这个框架基本上与“轻皇子的悲恋”前后的架构保持一致。
  我们回头看看零散地分布在《日本书纪》里的所谓史实,其实都是被拆散和打乱的历史要素。虽然各自添加了不少文学的修饰。
  笔者可以基本确认,从公元438年到公元443年之间最重要的政变只有一起。《日本书纪》中《履中纪》、《安康纪》、《雄略纪》中记载的几起宫廷政变都是那一个模板创造出来的。

【政变者身份的推定】
  那个政变的王子是谁?我们可以通过对长田大娘皇女的分析找到突破口,前面我们发现两个长田大娘皇女,“她们”的父母如下:
  长田大娘皇女(中矶皇女、中蒂姬皇女),父:履中天皇;母:幡梭姬
  长田大郎女(名形大娘皇女),父:允恭天皇;母:忍坂大中姬
  履中天皇和允恭天皇,幡梭姬和忍坂大中姬的名字不具有相似性,是无法直接整合到一块的。
  让我们来根据以上的信息尝试着对《日本书纪》里的世系树进行整理,看看能得出什么结论。

一、应神(品陀和气)┬仁德(大鹪鹩)-┬履中(伊奢穗别命)---中蒂姬(母:幡梭姬)
          |         |大草香皇子
          |         |幡梭姬
          |         |反正(瑞齿别)
          |         └允恭(雄朝津间稚子宿祢)┬木梨轻皇子
          |                      |名形大娘皇女(母:忍坂大中姬)
          |                      |轻大娘皇女
          |                      |安康(穴穗)
          |                      └雄略(大泊濑幼武)
          └菟道稚郎子

注:《日本书纪》中的年代与“倭五王”时代的前三王相当的天皇世系。允恭和木梨轻“共有”一个情人衣通姬,将两人合并,保留木梨轻的名称。安康的事迹不可确定,删除不影响谱系的分析,可删除。

二、应神(品陀和气)┬仁德(大鹪鹩)-┬履中(伊奢穗别命)---中蒂姬(母:幡梭姬)
          |         |大草香皇子
          |         |幡梭姬
          |         |反正(瑞齿别)
          |         |木梨轻皇子
          |         |名形大娘皇女(母:忍坂大中姬)
          |         |轻大娘皇女
          |         └雄略(大泊濑幼武)
          └菟道稚郎子

注:履中和雄略“共有”一个皇后幡梭姬。将履中和雄略及后代世系合并,将其名称用政变者代替。伊奢穗别命实际上是尾张系的倭王,与政变夺权的政变者事迹不同,不是一个人,将两者分离。中蒂姬当是政变者与幡梭姬之女。

三、应神(品陀和气)┬仁德(大鹪鹩)-┬履中(伊奢穗别命)
          |         |政变者-----中蒂姬(母:幡梭姬)
          |         |大草香皇子
          |         |幡梭姬
          |         |反正(瑞齿别)
          |         |木梨轻皇子
          |         |名形大娘皇女(母:忍坂大中姬)
          |         └轻大娘皇女
          └菟道稚郎子

注:大草香皇子和木梨轻皇子都有个与其名字相似的同母胞妹,且都遭遇不幸,可能是一个人,故将两人合并,保留大草香皇子的名称;将幡梭姬与轻大娘皇女合并,保留幡梭姬的名称。

四、应神(品陀和气)┬仁德(大鹪鹩)-┬履中(伊奢穗别命)
          |         |政变者-----中蒂姬(母:幡梭姬)
          |         |大草香皇子
          |         |幡梭姬
          |         |反正(瑞齿别)
          |         └名形大娘皇女(母:忍坂大中姬)
          └菟道稚郎子

注:中蒂姬与名形大娘皇女实际为一人。在原来的谱系中,两者的位置就是同辈。而名形大娘皇女的父亲是允恭天皇(雄朝津间稚子宿祢),从名称中“宿祢”的分析,这个天皇应该是个夺位者,恰可填补政变者的空挡。

四、应神(品陀和气)┬仁德(大鹪鹩)-┬履中(伊奢穗别命)
          |        |允恭(雄朝津间稚子宿祢)-----中蒂姬(母:幡梭姬)
          |        |大草香皇子
          |        |幡梭姬
          |        └反正(瑞齿别)
          └菟道稚郎子

注:考虑到大草香皇子应该是葛城系倭王的继承人,因此将大草香皇子和幡梭姬移到菟道稚郎子下。

五、应神(品陀和气)┬仁德(大鹪鹩)-┬履中(伊奢穗别命)
          |        |允恭(雄朝津间稚子宿祢)-----中蒂姬(母:幡梭姬)
          |        └反正(瑞齿别)
          └菟道稚郎子 --┬大草香皇子
                  └幡梭姬

注:允恭是否是可能是菟道稚郎子之子,甚至说是不是倭王王族我们无法确定,因此暂时用点状线表示其可能关系。

六、应神(品陀和气)┬仁德(大鹪鹩)-┬履中(伊奢穗别命)
          |        └反正(瑞齿别)
          └菟道稚郎子 --┬大草香皇子
                  |幡梭姬
                  └……允恭(雄朝津间稚子宿祢)-----中蒂姬(母:幡梭姬)

  整合后的天皇谱系从辈分上看与《记纪》中原来的谱系差别并不大,笔者只是考虑到将大鹪鹩后的倭王分为葛城系倭王和尾张系倭王。到底仁德(大鹪鹩)与履中和反正之间,菟道稚郎子与大草香皇子和允恭(雄朝津间稚子宿祢)之间有无直系的血缘关系,在谱系表中是无法得知的,这里所反映的,只是一种政治上的传承关系。
  如果我们把这个整合的谱系和中国史料中记载的“倭五王”相对应的话,仁德(大鹪鹩)就是倭王赞,菟道稚郎子就是倭王珍,而允恭(雄朝津间稚子宿祢)就应该是倭王济。
  《日本书纪·允恭纪》中有这么一段话:“爰群臣议之曰:‘方今大鹪鹩天皇之子,雄朝津间稚子宿祢皇子与大香草皇子。然雄朝津间稚子宿祢皇子长之仁孝。’即选吉日,跪上天皇之玺。”这不过是一种委婉地说辞,正是雄朝津间稚子宿祢夺了大香草皇子的王位,可见与笔者的推论并不矛盾。
  其实以前的学者在研究倭五王时,就已经将雄朝津间稚子宿祢比对为倭王济,不过他们的理由比较牵强,认为“雄朝津间稚子宿祢”的名字中的“津”与“倭王济”的“济”发音比较接近。这里面实际上犯了一个拿汉语的发音去理解日语的错误。“雄朝津间稚子宿祢”这个名字,虽然是由八个汉字组成,但从其名称的实际意义上只分成四个部分,即:“雄”、“朝津间”、“稚子”、“宿祢”。“雄”表示男性,古日语发音为:お,也可以用“男”这个汉字表示。“稚子”是小孩子的意思,发音为:わくご,又写作“若子”。“宿祢”属于姓氏,使用这种姓氏人的地位比倭王要低,发音为:すくね,又写作“足尼”。而“朝津间”是地名,发音为:あさづま,又可写作“浅津间”、“朝嬬”或“朝妻”。“朝津间”作为一个整体,不大可能单独取一个“津”的发音作为倭王济的汉名的。

【倭王济元年考一】
  既然我们已经认定雄朝津间稚子宿祢就是倭王济,那我们能否推测出他上台的更准确的时间呢?
  在《日本书纪》中恰好隐藏了一条重要的信息:“(神功皇后)六十二年,新罗不朝。即年,遣袭津彦击新罗。百济记云:壬午年,新罗不奉贵国。贵国遣沙至比跪令讨之。新罗人庄饰美女二人迎诱于津。沙至比跪受其美女,反伐加罗国。……天皇大怒,即遣木罗斤资,领兵众来集加罗,复其社稷。一云,沙至比跪知天皇怒,不敢公还,乃自窜伏。其妹有幸于皇宫者,比跪密遣使人,问天皇怒解不。妹乃托梦言:‘今夜梦见沙至比跪。’天皇大怒云:‘比跪何敢来!’妹以皇言报之,比跪知不免,入石穴而死也。”
  根据百济王年表的时间排定,壬午年被确定为382年。但出现了几个疑问:首先,假设袭津彦死于这一年,403年、426年出现的他岂不是幽灵?不过就算他没有死,时间跨度也让人感到太长了;第二,这条史料中责难袭津彦的竟不是执政的神功皇后,而是天皇,令人生疑;第三,上文说袭津彦“妹有幸于皇宫”,但是《日本书纪》里除了提到大鹪鹩的皇后是袭津彦的女儿,没有提到这么个妹妹。
  如何解释上述疑问?难道简单地否定这条史料的真实性吗?从袭津彦不合逻辑地“死而复生”可以看出这条史料并非完全编造,只是强行插入已经编排成型的天皇年表中,却没充分考虑上下文之间的关系,恰恰说明这条史料本身内容具有一定真实性。如果我们把时间调整到442年,把袭津彦换成玉田宿祢,这条史料就说的通了。
  我们把相关的线索整理如下:
  1、“沙至比跪”并非袭津彦名字的另一种训读,“沙至比跪”可训为“幸彦”,这个名字会使人联想起山幸彦和海幸彦的故事[]。而山幸彦和海幸彦的故事中有个重要的要素是干珠满珠,由干珠满珠又会联想起高良玉垂命,笔者曾经在《大动荡——大鹪鹩命的时代》中推测高良玉垂命就是葛城玉田宿祢。就这样,“幸彦”与玉田宿祢就联系起来了。
  2、玉田宿祢遭到天皇斥责的事应该发生在大鹪鹩死后,他妹妹还能托梦说情,看来那个妹妹可能是葛城盘媛。
  3、根据《日本书纪·允恭纪》:“是日,玉田宿祢方集男女而酒宴焉。吾袭举状,具告玉田宿祢。宿祢则畏有事,以马一匹授吾袭为礼币,乃密遮吾袭而杀于道路。因以逃隐武内宿祢之墓城。”玉田宿祢被诛灭前一度躲藏在武内宿祢的墓穴里,和这一条里说的“入石穴而死”相吻合。
  当然,这段文字里还提到了“加罗”和“木罗斤资”。如果将这段时间放在公元442年,“木罗斤资”的出现就不好解释了。同时,由于朝鲜有关加罗国历史资料的缺失,无法从这个角度确定这条历史记载是否真是发生在公元442年。不过,我们有一条线索。那就是,中国史料记载的公元438年以前倭王珍自封的“都督倭、百济、新罗、任那、秦韩、慕韩六国诸军事”和公元451年刘宋给倭王济加封的“都督倭、新罗、任那、加罗、秦韩、慕韩六国诸军事”的差别,通过两者的比较发现多出了“加罗”这一国名。那么在公元438年到公元451年间,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使原来的“任那”一国,变成了“任那、加罗”两国。

  根据大加耶和金官加耶的传说,六伽耶有着共同的始祖。《驾洛(金官加耶)记赞》:“垂一紫缨。下六圆卵。五归各邑。”“本大加耶国自始祖伊珍阿豉王[一云内珍朱智]至道设智王,凡十六世,五百二十年。[按崔致远释利贞传云:加耶山神正见母主乃为天神夷毗诃之所感,生大加耶王恼窒朱日,金官国王恼窒青裔二人,则恼窒朱日为伊珍阿豉王之称,青裔为首露王之别称。”
  但奇怪的是,金官加耶只有10代,大加耶只有16代。
  我们从仇衡王(521-532)元年开始,除去始祖首露王,以每代平均20年的数字上推8代,得到361年,这个时间又与382年的壬午年比较接近。
  “(法兴王)九年(522),春三月,加耶国王遣使请婚,王以伊湌比助夫之妹送之。”“又释顺应传,大加耶国月光太子,乃正见之十世孙,父曰异脑王,求婚于新罗,迎夷粲比枝辈之女而生太子。则异脑王乃恼窒朱日之八世孙也。然亦不可考”。加耶国王是异脑王,月光太子是正见十世孙,则异脑王是正见九世孙,即伊珍阿豉王八世孙,去除始祖,依然是上推8代。
  如此看来“任那”一国,变成了“任那、加罗”两国。或许与葛城玉田宿祢有关,但六加耶的形成可能还是在公元四世纪中后期,加罗地区风云诡谲,使后世读史之人难免陷入迷雾之中。这就透漏出一个很麻烦的信息,似乎382年的壬午年和442年的壬午年,加罗地区都发生了比较大的动荡,而且都与倭国有关。
  显然,“木罗斤资”和“荒田别”只能出现在382年。葛城袭津彦几乎不可能出现在382年或442年,只有他的儿子玉田宿祢可能存在于442年。
  笔者根据现有资料推断,“壬午年”这段文字可能是将两个发生在同一干支纪年却相差一个花甲的历史事件混杂在一起写成的。我们看看原文可以发现,原文中开始使用“袭津彦”的称谓,后面因为转引所谓的《百济记》而改用“沙至比跪”的称谓,后面就一直使用“比跪”这一简称,使我们根本无法判断《日本书纪》神功皇后六十二年条中到底引用了多少《百济记》的内容。
  我们如果把事件分离开,可以发现,前一个壬午年(382年)的主角是木罗斤资和荒田别,他们在加罗地区进行了所谓“复其社稷”的行动。而后一个壬午年(442年)的主角则是葛城玉田宿祢,他的行为是先攻打新罗,然后转道攻打加罗,却受到了“天皇”的斥责,最终死去。两个历史事件是不同的,但壬午年的干支应该没有错误。

【倭王济元年考二】
  根据《日本书纪》记载,雄略天皇八年发生了新罗与高句丽交恶事件。
  “自天皇即位,至于是岁,新罗国背诞,苞苴不入,于今八年。而大惧中国之心,修好于高丽。由是高丽王遣精兵一百人守新罗。……新罗王乃知高丽伪守,遣使驰告国人曰:“人杀家内所养鸡之雄者!”国人知意,尽杀国内所有高丽人。惟有遗高丽一人,乘间得脱,逃入其国,皆具为说之。高丽王即发军兵,屯聚筑足流城,或本云,都久斯岐城。遂歌舞兴乐。于是,新罗王夜闻高丽军四面歌舞,知贼尽入新罗地……二国之怨,自此而生。(言二国者,高丽、新罗也。)”
  任那倭国驻军将领膳臣斑鸠、吉备臣小梨、难波吉士赤目子派兵援救新罗。在对话中提到,“自天皇即位,至于是岁,新罗国背诞,苞苴不入,于今八年。”,虽然这段话是经过修饰过的,但“八年”这个数字值得探讨一番,如果按照《日本书纪》本身的纪年,雄略天皇八年是为464年,但笔者不相信这个纪年的准确性。这件事既然牵涉到了朝鲜半岛,那么我们来看看能否在朝鲜的史料中找到相关的线索。
  上文中还使用了“二国之怨,自此而生。”,可见这是一起很严重的交恶事件,而且挑衅者是新罗。在《三国史记》中最符合这一特点的是(讷祗王)三十四年条的记载:“秋七月,高句丽边将,猎于悉直之原,何瑟罗城主三直,出兵掩杀之。   丽王闻之怒,使来告曰:‘孤与大王,修好至欢也,今出兵杀我边将,是何义耶?’乃兴师,侵我西边,王卑辞谢之,乃归。”这次事件发生在公元450年。
  《新增东国舆地胜览》将悉直城置于江原南道三陟(今三陟),何瑟罗位于江陵。
  而《日本书纪》里提到的筑足流城(或都久斯岐城),津田左右吉认为那里就是悉直。岩波古典的补注认为是任那诸国的トク(toku)国。还有人认为是猾山城。总之,应该在高句丽与新罗交界的地方。综观《日本书纪》的相关描述,并未说在任那的倭兵跨越新罗攻击高句丽。任那的倭兵最有可能打击高句丽的地区,极有可能是《三国史记》照知王三年条(公元481年,长寿王六十九年):“高句丽与靺鞨入北边,取狐鸣等七城。又进军于弥秩夫。我军与百济、加耶援兵分道御之。贼败退,追击破之泥河西。”提到的弥秩夫(庆尚北道兴海)一带。
  如果将450年上推8年得442年,早于倭王济向中国朝贡的443年。这样看来,《日本书纪》所谓雄略天皇八年的事件实际应该是倭王济八年发生的。

【男朝津间稚子宿祢叛乱的再现】
  和前面的文章一样,为了与《记纪》有所区别,笔者将相关人物的汉字名称进行调整。
  雄朝津间稚子宿祢:男朝津间稚子宿祢
  大草香皇子(波多毗能大郎子):日下幡梭大郎子
  草香幡梭姬(波多毗能若郎女):日下幡梭稚郎女
  这一次再现的历史起始时间是公元442年,宇迟稚郎子大约死于这一年,当然也可能是441年,在这段时间,葛城氏的首领是玉田宿祢,而他的妹妹葛城盘媛在倭王的宫廷中有很大的影响。宇迟稚郎子死后日下幡梭大郎子继承了葛城系倭王的王位,日下是河内国河内郡的地名,现在的东大阪市日下町。
  玉田宿祢攻杀了尾张连吾袭,尾张系倭国受到重创。尾张系倭王瑞齿别命运如何我们无法得知,不过日下位于河内国,估计是日下幡梭大郎子迁都到河内的结果,瑞齿别命这时恐怕在河内国是待不下去了。葛城系倭国的势力增大了不少,尾张系倭国日见衰微。
  这个时候,玉田宿祢又开始了在半岛的扩张行动。按照《日本书纪·神功纪》的推测,沙至比跪即玉田宿祢,他攻打新罗,受到新罗美女所诱惑,反而去攻打加罗国,导致加罗王一度投奔百济。加罗王的妹妹前往倭国质问幡梭大郎子,幡梭大郎子大为恼火,下命令将玉田宿祢召回,但又拒绝与其见面,葛城盘媛想为哥哥求情也遭到了斥责。
  幡梭大郎子之所以和玉田宿祢发生矛盾,或许是有势力在暗中施加影响,这个势力恐怕就来自于男朝津间稚子宿祢。朝津间就位于葛城,这可是个卧虎藏龙之地。《姓氏录》上说:“弓月王……上表更归国、率百二十七县伯姓归化……天皇嘉之,賜大和朝津间腋上地居之焉。”“朝妻(朝津间)造、韩国人山都留使主后也。”可见朝津间的居住者大多为渡来人。
  此外,另一个家族的动向也值得关注,那就是息长氏,他们最初的据点是近江国坂田郡一带。后来也逐渐进入大和,大和盆地东部的初濑谷的忍坂是他们的新势力范围。朝津间恰位于盆地西部,两族联手也就成为可能。根据《日本书纪》,允恭天皇的皇后是忍坂大中姬,忍坂大中姬的父亲就是息长氏的首领稚野毛二派郎子(《日本书纪》写作稚野毛二派皇子,《古事记》写作若沼毛二岐王)。
  幡梭大郎子拒绝接见从九州而来的玉田宿祢,使得玉田宿祢处境十分尴尬,只能暂时居住在自己的领地葛城县长柄里,没想到大难已然临头,男朝津间稚子宿祢向玉田宿祢发起了突然袭击,叛乱开始。男朝津间稚子宿祢之所以能发动叛乱,笔者认为少不了九州地区的秦氏和隼人的支持,想必是葛城氏在九州和朝鲜半岛南部的霸权,使得负担兵役的秦氏和隼人的不堪重负。于是,他们支持了这场叛乱。
  玉田宿祢无力抵抗叛乱,且战且退,最终躲入了祖父武内宿祢的墓穴,《纪氏家牒》曰:“纪武内宿祢……家大倭国葛城县五处理。一、今葛城里、玉手里、博多里、贺茂里、室里等是也、墓在彼处。”可见武内宿祢的墓穴就位于葛城。玉田宿祢在那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困死在玉田宿祢后,叛军抢走了玉田宿祢的女儿葛城韩媛(或黑媛,或毛媛)。叛乱没有停止,而是转向围攻日下的幡梭大郎子。
  幡梭大郎子根本无力抵抗叛军的到来,因为他自己也传出与同父同母的亲妹妹乱伦的丑闻,重要的豪族诸如平群真鸟和汉直都加使主都不支持他。幡梭大郎子只得将妹妹日下幡梭稚郎女寄送到与自己关系密切的大倭国造吾子笼那里,而自己投奔物部大前宿祢和物部小前宿祢兄弟的门下躲避。
  叛乱依然没有停止,叛军先逼迫大前宿祢兄弟交出了幡梭大郎子,幡梭大郎子被迫自杀。接着,又逼迫吾子笼交出了日下幡梭稚郎女,这场叛乱才宣告结束。
  由于先前的打击,尾张系倭王瑞齿别的政权根本没有力量翻盘,因此大和朝廷大体上都控制在男朝津间稚子宿祢的手中。

【朝鲜与中国】
  443年,男朝津间稚子宿祢派使者去中国,按照老规矩,继续册封为“使持节,都督倭国诸军事,安东将军,倭国王”。这一时期的倭国使者是什么人,以往的学者认为缺乏材料,无法得知,只能肯定应当是渡来人。而笔者认为《记纪》中雄略天皇初年的历史事件应当属于男朝津间稚子宿祢。《日本书纪》八年、十年、十二年、十四年条提到了两名使者,他们的名字分别是身狭村主青和桧隈民使博德。
  其中十四年条中的记载十分可疑:“春正月,丙寅朔戊寅,身狭村主-青等共吴国使,将吴所献手末才伎,汉织、吴织及衣缝兄媛、弟媛等,泊于住吉津。是月,为吴客道,通矶齿津路,名-吴阪。三月,命臣、连,迎吴使,即安置吴人于桧隈野。因名-吴原。以衣缝兄媛,奉大三轮神;以弟媛,为汉衣缝部也。汉织、吴织、衣缝,是飞鸟衣缝部、伊势衣缝之先也。”
  在末尾提到的“吴所献手末才伎,汉织、吴织及衣缝兄媛、弟媛等”我们可以在同书《应神纪》里找到相似的内容:
  “(应神)三十七年春二月,戊午朔,遣阿知使主、都加使主于吴,令求缝工女。爰阿知使主等渡高丽国,欲达于吴。则至高丽,更不知道路。乞知道者于高丽。高丽王乃副久礼波、久礼志二人为导者,由是得通吴。吴王于是与工女兄媛、弟媛、吴织、穴织四妇女。……是月,阿知使主等自吴至筑紫。时胸形大神有乞工女等。故以兄媛奉于胸形大神,是则今在筑紫国御使君之祖也。既而率其三妇女,以至津国,及于武库,而天皇崩之,不及。即献于大鹪鹩尊。是女人等之后,今吴衣缝、蚊屋衣缝是也。”
  将其内容对比如下:
  阿知使主 都加使主 穴织 吴织 兄媛 弟媛 兄媛奉于胸形大神 吴衣缝、蚊屋衣缝之先
  身狭村主-青 桧隈民使-博德 汉织 吴织 衣缝兄媛 弟媛 衣缝兄媛奉大三轮神 飞鸟衣缝部、伊势衣缝之先
  虽然其他内容作了些调整,但四个工女的名字几乎完全一样(“穴”可能是“汉”的误写),说明中国皇帝赠工女应该是一件事,发生时间应该在公元413年。
  《雄略纪》之所以翻抄这件事,可能是为了使“眉轮王事件”的罪魁祸首根使主“罪行暴露”。使前面虚构的历史故事有个完满的结局。但身狭村主-青、桧隈民使-博德这两个人在历史上是存在的,他们作为倭国是使臣出使中国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身侠,一作“牟佐”,是大和国高市郡的地名。
  根据流传下的家谱,身狭村主青是孙权的后代,而桧隈民使博德是曹操的后代。
  身狭村主的谱系:

  桧隈民使博德的谱系:

  中国人看了这样的家谱觉得很有趣,没想到三国时期的对头的后代竟然都跑到日本去为“天皇”卖命去了。其实这里的家谱并不可靠,例如《姓氏录》上说身狭村主青是孙权早逝的儿子孙登的后代,与此处不同。渡来人似乎为了提高名气,往往将自己的祖先和中国的帝王联系起来,最大的两个渡来人集团秦氏和汉氏分别把自己的祖先与秦朝和汉朝的皇帝挂靠到一起。此外,还有把自己的祖先与高句丽、新罗、百济甚至任那国王联系起来的。因此,这两位使者也不见得就是曹操和孙权的后代,但渡来人的身份是肯定的。

  九州岛地区葛城氏的霸权被打破,又出现群雄争霸的局面。包括武内宿祢家族的苏我氏、纪氏,还有物部氏、大伴氏、小鹿火氏、吉备氏、膳臣氏。经过一番激烈的争斗,纪氏的首领纪大盘宿祢,在九州岛处于主导地位。

  444年,《三国史记》记载了一件倭人攻打新罗的事件:
  夏四月,倭兵围金城十日,粮尽乃归。王欲出兵追之,左右曰:“兵家之说曰: ‘穷寇勿追。’王其舍之。”不听,率数千余骑,追至于独山之东合战,为贼所败,将士死者过半。王苍黄弃马上山,贼围之数重。忽昏雾,不辨咫尺,贼谓有阴助,收兵退归。
  这条记载,在《日本书纪》中找不到对应的事件,不过从前后的史料来看,倭人势力在这一时期确实在新罗、任那地区有个比较大的扩张。

  450年,高句丽的长寿王派遣一百精兵前往新罗的边境。有一名高句丽军士请假归国,路上向一个新罗的典马透露了高句丽想借守卫之名攻占新罗的意图。典马闻听此言,假装肚子疼,偷跑回国向新罗王报告。新罗王立刻派人飞驰向国人通告:“人杀家内所养鸡之雄者!”因为高句丽兵的冠帽上插有雄鸡的羽毛,且新罗语中鸡为tark,高句丽语中军队为(tar、tak)。新罗人激起了狂热的情绪,对国内的高句丽人大开杀戒。何瑟罗城主三直也乘高句丽边将在悉直之原打猎的时候,将其掩杀殆尽。长寿王大怒,一方面派使者与其交涉,另一方面向筑足流城屯聚。
  而同一时期,驻扎在任那地区的膳臣-斑鸠、吉备臣-小梨、难波吉士-赤目子也派军前往新罗。膳臣的势力范围在若狭地方,福井县远田郡上中町的胁袋古坟群内的西冢古坟据说就是膳臣氏首领的古坟。在这个古坟里既发现了具有吉备地方特色的明器,同时也有来自半岛的殉葬品,墓葬的时间也比较吻合。若狭地方是本州岛最早采用从朝鲜半岛传来的横穴式石室埋葬法的地方之一。以前这种横穴式石室只出现在北九州。所以,膳臣氏应当是先到达九州岛北部,然后再乘船前往冲之岛、对马岛等,沿着道中各岛,以至于朝鲜半岛南部的任那地区。
  到底他们的到来是否得到新罗的允许,我们不得而知。因为《三国史记》上说,新罗通过服软的和解方式平息了争执,而《日本书纪》却说是膳臣等人设奇兵打退了高句丽的进攻。但模糊了具体作战地点,显然《日本书纪》的说法有夸大其辞的地方。
  而且任那的倭军如果要和侵犯新罗西面边境的高句丽交战,必须跨越新罗的边境,这样的举动是否可能,是个很大的未知数。不过不管真相如何,男朝津间稚子宿祢统治下的倭国借着新罗和高句丽的争执从中获得政治上的利益,并加紧对新罗的渗透是完全有可能的。

  451年,倭国使者身狭村主青和桧隈民使博德出使中国,再次向刘宋王朝提出加封请求。刘宋皇帝下诏,“加使持节、都督倭、新罗、任那、加罗、秦韩、慕韩六国诸军事,安东将军如故。并除所上二十三人军、郡。”但倭国使者认为倭王的“安东将军”称号应该可以升为“安东大将军”了,经过一番外交努力,终于使刘宋王朝于当年秋七月甲辰,正式为倭王进号“安东大将军”。自此,倭国的国王第一次成为中华册封体系的“大将军”,距离百济、高句丽集体进号“大将军”的420年晚了31年。

  如果我们将倭王济元年锁定为前面推测的443年,把他们第一次出使的八年、和回来十年当作倭王济八年和十年,换算成公元就是450年、452年。恰好451年中国史料有倭王济“加使持节、都督倭、新罗、任那、加罗、秦韩、慕韩六国诸军事,安东将军如故。并除所上二十三人军、郡。”和“秋七月甲辰,安东将军倭王倭济,进号安东大将军。”的事迹。也就是说,使臣450年春天从日本出发,451年来到中国,同年秋天得到中国政府对倭王济册封的正式回复,于452年秋天回到日本。如此看来,这样的推测应该是合理的。

【尾声】
  以前的学者认为可以将允恭天皇(雄朝津间稚子宿祢)与倭王济之间划上等号,然而却无法解释《日本书纪》中的允恭天皇的在位年代与《宋史》中倭王济的活动年代不合的矛盾,从而给了“倭五王九州岛说”和“倭五王非天皇说”反驳的理由。而笔者从《记纪》本身的编撰原则入手,对若干史料进行解构式的分析,将所谓的允恭天皇的“名”与“实”剥离。认为“雄朝津间稚子宿祢”这个名字与倭王济存在某种联系。然而所谓允恭天皇却不完全属于倭王济,例如与衣通姬的恋爱故事。同时,所谓的履中天皇和雄略天皇的若干历史事迹却应该归倭王济(雄朝津间稚子宿祢)所有。这也就是本文为什么说男朝津间稚子宿祢是“名实分离的倭王”,其实从笔者的分析中大家很容易发现,在《记纪》中名实分离的何止一人?人们可能对这样的推论觉得很不可思议,其实出现这样的情况很好解释,因为当时编撰史书的日本人把历史当作小说一样安排情节,随意将一个人的事迹改头换面后添加到另一个人物名下,同时他们也考虑到不能完全天马行空地修改历史,要能自圆其说,越靠近他们生活的时代,历史被重新编排的程度越小。如是,才形成了我们今天看到的《记纪》。
  《古事记·雄略记》里的两则故事,一个是引田部赤猪子的故事,大体上说的是雄略天皇碰到一个自称“引田部赤猪子”的女孩,天皇命令她不要出嫁,等待他的召幸,然而天皇过了八十年也没过来,等到两个人再次见面的时候似赤猪子已经变成一个老太婆,天皇不愿意再娶她。引田部赤猪子的“引田部”引起笔者的注意,因为宇迟部稚郎子所居住的宫殿的名字是造桐原日桁宫(きりはらのひけたのみや),其中“日桁”与“引田”同为ひけた的音。那么我们有理由推测“引田部赤猪子”是暗喻日下幡梭姬。雄略天皇没有娶老态龙钟的赤猪子,又怎么可能娶做了两次皇后的幡梭姬呢?这则故事似乎是针对《日本书纪》中幡梭姬做了两次皇后说法的一种讽刺。
  另外一个故事是葛城一言主之大神,这则故事说的是雄略天皇到葛城的时候,碰到一个和自己穿着一样的人,这个人的手下仪仗也和他一模一样。对方说自己叫“一言主大神”,就是说一句算一句的神仙的意思。在《先代旧事本纪》中,将这位葛城一言主之大神编排到出云谱系中,成为大国主命的后代。有人认为,这个故事是暗喻当时的倭国有两个倭王,葛城一言主之大神暗喻葛城系的势力。笔者另有一种看法,认为这是暗示履中天皇和雄略天皇的事迹有相似之处,明明是一个倭王,却变成两个“天皇”,只有拥有说一句算一句的巨大权威的统治者(笔者认为这个人就是藤原不比等),才能做到这一点,他才是真正的“一言主大神”,执笔的写手们只能按照统治者的意愿编写历史。然而写手们不甘寂寞,将自己对历史歪曲的不满用一种奇思妙想的文学手法保留在《古事记》中,供后人分析揣测。伪造的历史竟能达到活化智力的效果,恐怕是循规蹈矩的中国传统史家所意想不到的吧?

【参考书目】

《古事记》、《日本书纪》、《先代旧事本纪》、《三国史记》、《新撰姓氏录》、《宋书》、 《诸神流窜》

高句丽疆域沿革考辨  http://www.xslx.com/htm/shgc/sxzh/2003-10-30-15202.htm
古代の文献と考古学  http://kouryu.pref.fukui.jp/research/m/m_3.html
谜の衣通姫随想    http://www.infonet.co.jp/nobk/hime/sodousi.htm
日本の苗字7000傑   http://www.myj7000.jp-biz.net/
紀氏家牒       http://kamnavi.jp/ki/kisinoie.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