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桂川之上（十人一文·二）
【原创】桂川之上（十人一文·二）
[曾发于浪人心情区]
时在今日，天下当倾。
……
我拉住缰绳。
满眼的水色桔梗，像极了一个美丽的初秋山野。
卯刻，天微亮。
内藏助和弥平次的先锋部队已经将本能寺全面包围了，少兵卫的兵士也很快就渡河完毕。
胜负已经太明显，明显得甚至都不重要了。
本能寺方向有黑烟冒起，张牙舞爪的盘旋在空中，如同鬼神一般。
对于胜负已分的战斗，我已然没有上阵的冲动，只想驻马桂川浅滩边，看着鞍下浊流，望着前方烽火，听着人喊马嘶，心绪随之乱成一片。
可笑的是底层的士兵们甚至还不知道敌方是谁。
主公……这就是我们的命运吗？
…………
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的会面。
永禄十一年的那个夏天。
“十兵卫啊，你的才干加上我的志向，很快就可以重建一个没有战争的国度！”你的眼神炯炯，仿佛整个日本已经被你攥在手心里。
一个没有战争的国度。
主公还记得金崎那次撤退么，当时我与猴子、胜正，以及后来赶来的三河殿下一起负责殿军，当时我就在想，如果这次真的丧命于此，那么，我们那个理想，就只剩信长公一人去实现了……但是却侥幸存活下来，事后想来定是我虔诚祷告爱宕大明神而得庇佑了吧……
但这哪是庇佑啊……当日那么舍命掩护主公，结果却换来比叡山延历寺数千僧众与妇孺无辜丧命，我简直罪不可恕！
那天的情景回想起来，真是可怖之极：根本中堂、山王二十一社、迦蓝佛像经文无一幸免，都陷入一片火海之中，逃散下山来的僧众、妇女、甚至儿童……都一一被抓住斩首……众佛悲鸣，那天的延历寺简直就是阿鼻地狱啊！！这就是信长公你的理想的实现方式吗！？
两年后，数千长岛一向宗徒战败被杀，我居然还是指挥者，但是主公，那真是战争么？那些靠吃船木、草根和黄土挣扎生存的一向宗徒，真的算是死于战争？还是死于一场屠杀？
我开始认真反思投在你的麾下，究竟算不算是一个错误。
五年后我证实了这一点。
主公一定不会忘记波多野家攻略吧，你的一个决定置我的“母亲”性命于不顾，使身为人质的她命殒八上城——虽然那并非我生母，但是你的无情已经与杀我生母无异了。
还有荒木叛变与玉子的事，还有前些日当众在三河殿下面前羞辱我的事……一切一切真的太多耻辱了。
一个没有战争的国度。
一个暴戾得对民众生命和家臣性命都视如草芥的人，真的能实现这个理想吗？
但是主公，对你却一点也恨不起来。
其实你只是性格特异与行事作风已经无法适合我们这个伟大的理想了而已吧。
不要紧。
这一切，由我来继承。
这个理想，我会为我们继续坚持。
只是，与你用不同的方式而已。
你也一定能谅解。
一个没有战争的国度。
天快亮了。
水色桔梗继续蜂拥而至。
依然驻马桂川，鞍下浊流像这乱世众势般宛转冲流而过。
但终究还是汇流入海。
我勒马转过身去，不再望向本能寺。
世人会怎么看我呢？
一个弑主逆上的叛臣，一个把织田家断送的千古罪人。
但是，他们知道我与主公究竟是为了什么？
相信你与我一样，不求他们了解。
主公，这就是我们的命运了吧。
……
不知心，勿论后人评。
与君背道，不惜身，不惜名。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