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房守日(真田豪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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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析“磐井之乱”

解析“磐井之乱”

“磐井之乱”堪称“记纪”所记载的古代史中最大的地方叛乱(注1)。据《日本书纪》记载,继体天皇二十一年夏六月(527年6月),九州筑紫国造(注2)磐井占据丰肥二国的同时(注3),掠夺了来自朝鲜半岛的朝贡船,并且阻止近江毛野臣所率领的六万大军远征任那。对于磐井发动叛乱的原因,《日本书纪》中说是占据任那东部与倭国对立的新罗,察觉到磐井意图独立的野心,对其进行贿赂与拉拢,煽动他这样做的。近江毛野臣曾经与磐井同吃一釜饭,彼此应该比较熟悉,结果近江毛野臣与磐井相持不下,无法取胜,自然也就不能远征隔海相望的朝鲜半岛上的任那。 为此,继体天皇发布讨伐磐井的诏书,担任讨伐军总大将的是勇敢善战为人熟知的物部麁鹿火大连。同年秋八月,天皇颁诏给予物部麁鹿火大连调度筑紫以西的全权。 翌年冬十一月(528年11月),物部麁鹿火大连带领的讨伐军于筑紫国御井郡(筑后平原)与叛军发生激战,最终发动叛乱的罪魁祸首磐井被讨伐军斩杀,叛乱被成功镇压。磐井的儿子葛子,为了赎罪,向朝廷进献了糟屋屯仓(福冈平原)。历时一年半之久的“磐井之乱”就此被平息(注4)。 有关“磐井之乱”的史料十分稀少,只在以下三本书中有一点简洁的记载: 1)《古事记(继体天皇)》: 《古事记》中关于“磐井之乱”的记载比《日本书纪》简洁得多,只提到竺紫石井(磐井)不服从天皇的命令,结果被物部荒甲(麁鹿火)和大伴金村所杀。与《日本书纪》所言不同,并没有说磐井是“国造”。 值得一提的是,“磐井之乱”是记载在《古事记》最后的“事件史”中。仁贤天皇以后《古事记》的记述,大部分是天皇即位、驾崩,或者与哪个皇后生下哪个皇子公主之类。所以“磐井之乱”就显得颇为突出。现在想来,这必定是因为给人的印象极为强烈的缘故,这样在一片天皇即位、驾崩、生儿育女的记载中显得很异常的记述,恰恰证明了“磐井之乱”有着很高的可信性。 2)《释日本纪》引用的《筑后风土记》逸文: 《筑后风土记》与其他许多地方的风土记一样散失了,没有留存下来。但《释日本纪》中却引用了《筑后风土记》中关于筑紫磐井的记述。 引文中有对筑紫君磐井坟墓的描述。(注5)坟墓边排列着石人和石盾,东北角落有称为“解部”的区域,有刻画成“偷人”的石人,此外还有石猪、石马、石头的宫殿、石头的仓库等等石造物。福冈县八女市的岩户山古坟正好位于书中所记述的区域,而且从这里出土了石人、石盾和石马,所以很可能就是筑紫磐井的坟墓。在飞鸟朝以前,筑紫磐井是唯一不是皇族,其坟墓却得以比定的人。 同时,对于石人石马被损坏的原因,书中也有提及。《日本书纪》说磐井被斩杀了,可《筑后风土记》逸文中却说他逃到了丰前国上膳(具体位置不详),是死于他处的。并且据说由于没能抓住磐井,被激怒的士兵损坏了石人石马,从而使很多人身患重病。磐井就好象传说中的义经一样,毁坏他的石造物,就会受到诅咒,可见人们对于弱者总是同情的。(有一种说法认为筑紫君的祖先“甕依姫”是巫祝,所以他也会咒术。) 3)《日本书纪 卷第十七 继体天皇纪》:即本文开篇所描述的,这也是最为人所熟知的记载了。 有趣的是,《日本书纪》中记载是九州筑紫国造磐井,《古事记》中只说是竺紫石井(磐井),而《筑后风土记》逸文中则说是“筑紫君磐井”。在上述三篇文献中,关于磐井的身份各不相同。有一种解释说这是因为在那时还没有“国造”这种职位。不管怎样,根据上述的三篇文献,我们还是可以大致了解“磐井之乱”的。由于《日本书纪》对此事的记载最为详细,所以通常都以其为准来进行分析与研究。 值得注意的是,我们不能盲目相信《日本书纪》。虽然从前曾极力宣传《日本书纪》,但是“记纪”,尤其是《日本书纪》,很明显地美化乃至神话了大和朝廷,特别是天皇对于日本的统治,所记载的内容并不全是事实。对于权力相争,古往今来“胜者王候败者寇”,更是不可能完全真实。加之作者往往带有倾向性,所以我们应该非常注意一边使用《日本书纪》作为核心文献来研究,一边尽可能不带偏见的来冷静分析“磐井之乱”。 对于“磐井之乱”,前人有一些不同的看法,但仔细推敲的话却又都感到说服力不足。 1)认为“磐井之乱”是民众的叛乱: 即认为“磐井之乱”是九州的民众对大和朝廷发起的叛乱。因为大和政权多次出兵进攻朝鲜,沉重的负担令九州地区的人们日趋不满,并且最终爆发形成“磐井之乱”。对朝鲜出兵使得九州成为兵站,人们的负担比其他地区沉重得多,所以才爆发这场叛乱。这一见解是在本世纪五十年代,由林屋辰三郎(1952年《继体·钦明朝内乱的历史分析》)和门胁祯二(1953年《世界史中的亚洲》中的《磐井的叛乱》)等人提出来的。 然而,这一说法难以令人信服。从《广开土王陵碑文》可以得知,大和政权从公元4世纪就开始出兵进攻朝鲜半岛了,怎么会在6世纪才因为不满而发生叛乱呢?据《三国史记》和《三国遗事》记载,从431年到500年的七十年中,倭国入侵新罗达14次,不仅次数频繁而且愈演愈烈。如果是因为对朝鲜出兵使九州地区的人民难以忍受而发生叛乱的话,应该会早一点发生的吧?然而在4~5世纪中九州并未发生这样的叛乱。从这一点上来说,把叛乱的理由归结为民众的不满,似乎有些牵强。 此外,如果是由于对出兵造成的负担不满,民众应该象逃避兵役那样选择逃跑等比较消极的反抗方式,因为这是比较合理的选择。发动叛乱这样积极的反抗,就要考虑到败北的可能,那可是有被处死的风险。继体天皇在颁发的讨伐诏书上提到朝鲜半岛的“朝贡船”被掠夺,并委任物部麁鹿火大连出马讨伐,可见这是一场大规模的叛乱。有人说掠夺“朝贡船”是经过润色的,实际上可能并无此事,但是在讨伐的诏书上加进这样的内容太不寻常了,应该是当时的情况的确比较严重,才如此记载的。 2)认为“磐井之乱”是“国土统一战争”: 这一说法认为“磐井之乱”并不是大和政权内部发生的叛乱,而是一场国家形成期的国土统一战争。即认为当时并没有形成统一全国的政权,只是在征服磐井政权后,本州与九州的政权才得以统一。在以下这些文章中就提到了这样的见解:鬼头清明《日本民族的形成和国际的契机》(1975年《大系日本国家史》)、吉田晶《古代国家的形成》(1975年《岩波讲座日本历史》2)、山尾幸久《日本国家的形成》(1977年)。 提出这一说法,应该是认为“记纪”存在某些夸张和润色的可能性。即认为“记纪”不可能记载对大和政权不利的内容,正是通过这场国土统一战争才使得大和政权对九州的支配得以正当化。也就是说,如果磐井不是叛乱者,那么就是九州独立国家的首领。“记纪”不承认在九州存在相对独立的国家政权。所以“磐井之乱”其实是大和政权对其他地方政权的侵略战争。 那么我们就对“国土统一战争说”来进行分析吧。首先分析“记纪”有无进行润色。“记纪”存在着夸张润色的可能性,从而使得对日本古代史的研究中出现了许多有着丰富想象力的说法。可是,“磐井之乱”中“记纪”有夸张润色的可能性吗?隐藏“国土统一战争”这一战争的实质,真得符合“记纪”作者及其代表的统治阶级的利益吗?是否有夸张润色,必须考虑到是否符合作者的利益,否则就仅仅只是没有根据的猜想了。 如果“磐井之乱”真是一场“国土统一战争”的话,作为征服者的作者为什么不将其作为“国土统一战争”那样记述呢?如果是大和政权对九州的征服,对于大和政权来说是丰功伟绩啊,而且是非常光荣的事情。征服他国的故事,不是常常作为本国故事中最辉煌的题材吗?后世的“军记物”这类故事,不也是津津乐道于战斗的胜利吗? 再来看看对于此次“征服”有功的物部氏和大伴氏。对于这两个氏族来说,这应该是能够令氏族的名誉流芳百世的事情,他们恐怕是无论如何也会要求在“记纪”中予以明确记载的。“记纪”编纂的时代,物部氏本家虽被灭亡但作为支族的石上氏仍然存续,大伴氏到奈良朝仍然是有力的贵族。如果“记纪”进行修改润色,完全隐去他们祖先的功绩,他们会默不作声吗? 此外,考古学上的新发现也使得“国土统一战争说”难以自圆其说。1978年关东地区崎玉县·稻荷山古坟出土铁剑的象嵌铭就是有力的证据。这个象嵌铭证明了大王对关东地方的支配(即通过稻荷山古坟被葬者对关东地区间接支配)。这个象嵌铭,与已经发现但所记载的大王名字未能确定的九州地区熊本县·江田船山古坟出土大刀的象嵌铭很接近,应该都是雄略天皇(即倭王武)。 这两件出土文物都是公元5、6世纪的,铭文都提到“大王”,可见当时尚无“天皇”的说法(注6)。如果所提到的“大王”是同一个人的话,就说明当时大王的统治范围已经东及关东西至九州了。铭文说明了“大王”对于被葬者的地域支配。稻荷山古坟铁剑铭文记载被葬者是“杖刀人首”,可能就是大王的近侍。江田船山古坟大刀记载的“典曹人”也可能是大王的近侍,而且从“服此刀者长寿”的记载来看,这个可能性也很大。 如果这个“大王”被比定为雄略天皇没有错的话,那么雄略天皇是继体天皇皇后的祖父(皇后的母亲是雄略天皇之女)。那就是说继体天皇之前两代,大和政权就已经支配了从关东到九州的日本国土。大和政权可能并没能直接支配九州,而是如出土文物上铭文记载的那样,只是通过被葬者这样的地方统治者来进行间接的支配。但不可否认,大和政权支配着九州地方,难以想象磐井是九州相对独立的国家首领,如果在九州存在相对独立的国家政权,磐井估计是不会如《筑后风土记》逸文中所说逃到大和政权支配下的丰前的。所以说磐井是独立国家的首领这一说法不太可能。 被比定为磐井之墓的岩户山古坟,是前方后圆坟。如果筑紫是独立国家,在“国土统一战争”中获胜的大和政权有必要以同样的墓葬形式来安葬敌对者吗?磐井采用前方后圆坟这种墓葬形式,说明筑紫也在大和政权的影响之下,否则对此难以有合理的解释。 既然“磐井之乱”不是一场“国土统一战争”,那么接近历史真实的“磐井之乱”究竟是怎样的呢? 《日本书纪》中认为磐井收受了新罗的“货赂”,掠夺并阻碍朝鲜半岛各国驶往倭国的“职贡船”。所以要弄清楚“磐井之乱”,就需要从朝鲜半岛和倭国的关系入手。那么当时朝鲜半岛和倭国之间究竟是怎样的情形呢? 记载古代朝鲜历史的《三国史记》有着倭国屡次入侵新罗的记载,但却并没有《日本书纪·神宫皇后纪》中所谓的“三韩征伐”,高句丽·新罗·百济成为大和政权的“西蕃”这样的事情。神宫皇后纪中的“三韩征伐”很有可能是《日本书纪》夸大倭国力量与地位的杜撰。在任那设置名为“任那日本府”的统治机构,现在看来更是不太可能,那时候根本就没有“日本”这一国号(注7)。 《三国史记》的《新罗本纪》中详细记录了各世纪倭国入侵的时间和次数,对入侵的情况也有相关的记载。 一世紀以前:3次、二世紀:2次、三世紀:7次、四世紀:5次、五世紀:16次、六世紀:0次 (可见五世纪是入侵最为频繁的,几乎是此前的总和。) “倭国王遣使为子求婚,以阿飡急利女送之。”(讫解尼师今三年<312>三月条) “倭国遣使请婚,辞以女既出嫁。”(讫解尼师今三十五年<344>二月条) “倭王移书绝交。”(讫解尼师今三十六年<345>二月条) “倭兵猝至风岛,抄掠边户。又进围金城急攻。---- (王)闭门不出,贼食尽将退,命康世率劲骑追击,走之。”(讫解尼师今三十七年<346>条) 不甘失败的倭国又分别在364年及393年两次入侵新罗,但都大败而归。“倭兵大至----倭人恃众直进,伏兵出其不意,倭人大败走,追击杀之几尽。” (奈勿尼师今九年<364>条)及“倭人来围金城,五日不解。----贼无功而退。王先遣勇骑二百,遮其归路。又遣步卒一千,追于独山,夹击大败之,杀获甚众。”(奈勿尼师今三十八年<393>条) 此后,新罗与倭国曾有过短暂的和平,“与倭国通好,以奈勿王子未斯欣为质。”(实圣尼师今元年<402>三月条)。然而和平并没有维持多久,倭国又分别于405年、407年及415年三次入侵新罗。由于倭国的背信弃义,“王弟未斯欣自倭国逃回。”(讷祗麻立干二年<418>秋条)倭国为此更加大肆入侵,431年、440年、444年及459年,两国间的战争似乎永无休止。 我们可以看到,在五世纪倭国与新罗的关系十分紧张,是对立和战争状态,这与《日本书纪》所描述的“三韩征伐”情形完全不同。 《三国史记》的《百济本纪》中,看不到倭国入侵的记载,从397年到427年短短三十年间,表示百济与倭国友好关系的事例倒是有七条之多。(注8)《高句丽本纪》中,则既没有倭国入侵的记载,也没有与倭国交好的记录。 《日本书纪》所谓“西蕃”、“朝贡”之类的记述根本就找不到。可是,应该注意到新罗与百济两国都有向倭国派遣人质的记载,倭国却没有向其中任何一国派遣人质。由此可以说明当时倭国的实力是在新罗、百济两国之上的。正因为这样,倭国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多次入侵新罗,试图在朝鲜半岛发展自己的势力。 记载高句丽广开土王业绩的“广开土王陵碑文”,有以下记述: “百残(百济)·新罗,旧是属民,由来朝贡。而倭以辛卯年来,渡海破百残·□□·新罗,以为臣民。”(辛卯年条<391>) “九年己亥,百残违誓,与倭和通。”(九年己亥年条<399>) “王巡下平壤。而新罗遣使白王云:倭人满其国境,溃破城池,以奴客为民,归王请命。大王恩慈,称其忠诚,特遣使还,告以密计。”(同上条)  “十年庚子,遣步骑五万,往救新罗。从男居城至新罗城,倭满其中。官军方至,倭贼退。自倭背急追至任那加罗从拔城,城即归服,安罗人戎兵。拔新罗城、盐城,倭寇大溃,城内十九,尽拒随倭,安罗人戎兵。”(十年庚子条<400>) “十四年甲辰,而倭不轨,侵入带方界(黄海·京畿道附近)。和通残兵□石城,□连船□□□,王躬率往讨,从平壤□□□锋相遇,王幢要截荡刺,倭寇溃败,斩杀无数。”(十四年甲辰条<404>) “广开土王碑”是为了纪念广开土王的业绩而修建的,那么所记述的应该是事实。但是关于与倭国作战的“倭满倭溃(十年庚子条)”及“倭寇溃败斩杀无数(十四年甲辰条)”,是否存在添枝加叶的美化呢?不过无论怎么说,至少倭国入侵朝鲜半岛是以败北告终的。 五世纪初大和政权入侵朝鲜半岛是事实,但《日本书纪》记载的“三韩征伐”成功使之“朝贡”,却与《新罗本纪》中新罗虽然向大和政权派遣了人质却在不久后逃回,及“广开土王陵碑文”中所描述的“倭寇溃败斩杀无数”的结果完全不同。应该说是记述者主观的记录了眼见和耳闻之事,站在不同的立场上,究竟哪个是真实的? 有趣的是,关于“广开土王陵碑文”的内容,日本军参谋本部提出“发现”是用石灰“窜改”了的。然而只要是明眼人就不难看出“倭满倭溃”、“倭寇溃败斩杀无数”并没有被“窜改”的痕迹。 同时,关于辛卯年条的“渡海破百残□□新罗以为臣民”,有人解释为不是倭国渡海来到朝鲜半岛,而是与此相反是百济·新罗渡海到了倭国。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碑文中应该不仅有“倭寇溃败斩杀无数”,还应该会有成功征服领土的记载。再者说,如果是百济·新罗进攻倭国使其溃败的话,广开土王的伟大功绩又在哪呢? 大和政权入侵朝鲜,当时较为弱小的新罗可能一时向大和政权朝贡了。这也许与新罗所采用的对待高句丽的政策一样。因此,在“广开土王陵碑文”中,才会有新罗有时成为倭的“臣民”,有时又被高句丽认为“旧是属民”。但是至少新罗平时并不是大和政权的“西蕃”。 百济与大和政权关系比较亲密是可信的。《日本书纪》中称其为“西蕃”,而《百济本纪》中只谈到百济派遣了人质,大和政权在邦交关系中只是占据优势而已。这样看来“广开土王陵碑文”记载的“百残违誓而倭和通”反而更加可信一些。 任那(加耶诸国)又是怎样的情形呢?“广开土王陵碑文”辛卯年条“来渡海破百残□□新罗以为臣民”中的“□□”,由于碑文剥落这两个汉字已经不能辨认,想来很有可能就是“加罗”二字。要以百济·新罗为“臣民”,那么就要在离九州最近的任那地域有据点。《三国志·乌丸鲜卑东夷传》中记载牟辰十二国“其渎卢国与倭接界”,联系“十年庚子条”中广开土王击败倭寇,追至任那加罗从拔城一事,在那里应该有倭国驻兵的据点。任那与百济一样与倭国通好,甚至相比之下与大和政权的关系更加紧密也说不定。 《三国志·乌丸鲜卑东夷传》记载牟辰"国出铁,韩、濊、倭皆从取之。诸市买皆用铁,如中国用钱,又以供给二郡。"这则三世纪的记述,很可能指的就是此后的任那地域。朝鲜半岛南部是铁的一大产地,倭国由此将铁运回国内。发掘出土称为“铁艇”的短册状铁块就是五世纪倭国从金海·釜山一带运回国的。虽然铁加工技术本地化了,但是作为原料的铁矿却很少,所以直到五世纪半岛南部依然是倭国最主要的铁原料来源。 也就是说,倭国可能支配着任那地域,即“金官”、“安罗”等小国的联合体。这一联合体,面临周边百济、新罗、高句丽三强国的威胁,能保持联合直到六世纪,估计是得益于倭国的支持,否则很快就会被吞并了。而作为对此的报答,倭国从任那地域得到了作为铁原料的“铁艇”。 还有一点很有说服力,任那地域有日本特征的古坟,即前方后圆坟——庆尚南道的松鹤洞古坟和全罗南道的长鼓山古坟。这些五世纪左右被修筑的古坟,都在半岛南部任那地域的海岸附近。这说明在任那地域倭国有很强的影响力,很可能有倭国军队常驻于此。古坟中所埋葬的也可能是与倭国人有血缘关系的混血人。《三国志·乌丸鲜卑东夷传》就说牟辰“男女近倭,亦文身。” 前文提到,大和政权对于地方的支配可以从“杖刀人首(崎玉·稻荷山古坟)”、“典曹人(熊本·江田船山古坟)”这些刻在刀剑上的铭文得到证实。千叶县市原市稻荷台古坟出土的铁剑上,有表现主从关系的“王赐”铭文。鸟根县松江市冈田山古坟出土的铁剑上,则有作为大和朝廷“臣”姓的“额田部”铭文。这些铁剑上的铭文都与大和政权有关,所以我们应该注意到,铁剑这一物体不仅仅是单纯的兵器,而且是大和政权对地方支配的象征物。 维持对半岛南部任那地域的控制,大和朝廷的目的应该不仅是为了得到铁,更重要的是为了获得先进的文化制品和技术。把铁和文化制品等作为大王的恩赐分配给地方的首领,以实现对地方的支配。铁能制造成兵器和农具,为地方带来财富。作为回报,地方服从大和政权并出仕大和,有时作为士兵被派往半岛南部。大和政权尽力维持对任那地域的控制,正是出于这样的财富再分配和集中军力的考虑。 我们看到据《新罗本记》记载,五世纪倭国入侵朝鲜半岛达16次,可奇怪的是六世纪反倒没有入侵的记载了,这又是为什么呢?(注9)“磐井之乱”发生在527年,正好是六世纪初,是否与此有关系呢? 《三国史记》中《百济本纪》记载,盖卤王二十一年<475>高句丽长寿王大举进攻百济,三万高句丽军包围并攻克了百济首都汉城,盖卤王被俘虏,百济一度濒临灭亡。王室遗族和遗臣将首都从汉城(现汉城)迁到熊津(现忠清南道公州),在镇压国内兵官佐平解仇等人的叛乱后,百济得以复兴。《日本书纪》中雄略纪二十一年条记载当时大和政权曾帮助百济复兴。百济丧失了北边汉江流域的领土,国家的重心就移到了南方。 百济南迁后,为补偿被高句丽侵占的领土,加紧压迫南方的任那地域,《百济本纪》中并没有找到相应的记载,但《日本书纪》却有百济侵占任那地域的记录。 显宗纪三年条<487>:“是岁,纪生磐宿祢跨据任那,交通高丽,将西王三韩,整脩宫府,自称神圣,用任那佐鲁、那奇他甲背等计,杀百济適莫尔于尔林。尔林,高丽地也,筑带山城,拒守东道,断运粮津,令军饥困。百济王大怒,遣领军古儿解、内头莫古解等,率众趣于带山攻。于是,生磐宿祢进军逆击,胆气益状,所向皆破,以一当百,俄而兵尽力竭,知事不济,自任那归,由是百济国杀佐鲁、那奇他甲背等三百余人。”(百济攻杀任那人,并可能占领了部分土地。) 继体纪三年条<509>:“三年春二月,遗使于百济。百济本记云,久罗麻致支弥从日本来,未详。括出在任那日本县邑百济百姓,浮逃绝贯三四世者,并迁百济附贯也。”(百济要求任那将逃亡农民强制送还) 继体纪六年十二月条<512>:“冬十二月,百济遣使贡调,别表请任那国上哆唎、下哆唎、娑陀、牟娄四县。”(百济要求倭国割让任那四县) 继体纪七年六月条<513>:“百济遣姐弥文贵将军、州利即尔将军、副穗积臣押山。百济本记云,委意斯移麻歧弥,贡五经博士段杨尔,别奏云:‘伴跛国略夺臣国已汶之地,伏请天恩判,还本属!’”(百济要求得到已汶之地) 继体纪七年十一月条<513>:“辛亥朔乙卯,于朝庭,引列百济姐弥文贵将军、斯罗汶得至、安罗辛已奚及卖巴委佐,伴破既殿奚及竹汶至等,奉宣恩敕,以己汶·帶沙,赐百济国。是月,伴跛国遣戢支,献珍宝乞己汶之地,而终不赐国。”(大和政权将己汶·帶沙给予百济)   继体纪九年四月条<515>:“夏四月,物部连于帶沙江停住六日,伴跛兴师往伐,逼脱衣裳,劫掠所齎,尽烧帷幕。物部连等怖畏逃遁,仅存身命,泊汶慕罗。汶慕罗,岛名也。”(物部连被伴跛国击败)   继体纪十年五月条<516>:“百济遣前部木罗木麻甲背,迎劳物部连等于已汶,而引导入国。群臣各出衣裳、斧织、帛布,助加国物,积置朝庭,慰问殷勤,赏禄优节。”(百济慰问物部连) 从上面的记录我们可以看出,就在“磐井之乱”前不久,任那地域的伴跛国曾与大和政权下的倭国交战。这说明任那地域的首领们和大和政权的关系开始有了变化。也正是在这段时间里,大和政权割让了任那地域的一部分给百济。或许是百济已经用军事活动占领了任那地域的一部分,大和政权无奈之下才事后承认了这个事实。不管真相如何,百济被容许支配任那地域的一部分是肯定的了(注10)。任那地域形势的变动,直接影响了从半岛南部给大和政权带来的财富。 大和政权与百济、任那地域的关系发生改变的同时,任那地域东北的新罗,国土也开始接近任那地域。《三国史记》的《新罗本纪》中有如下记录: 炤知麻立干三年三月条<481>:高句丽和靺鞨击破侵占新罗的百济·伽倻联军。 炤知麻立干十八年二月条<496>:伽倻国送长尾白雉。 法兴王九年三月条<522>:伽倻国王向新罗求婚,新罗同意了。 法兴王十一年九月条<524>:新罗扩大南部国境地带的势力,与伽倻国王会盟。 法兴王十九年条<532>:金官伽倻国王、王妃、王子一起来降。 “磐井之乱”爆发于527年,而524年新罗的势力就逼近任那地域内的伽倻了。联系《日本书纪》的记述,可以发现,新罗是在大和政权和任那地域关系恶化,百济侵入任那地域之后不久,就与任那地域内的伽倻接近了(524年与伽倻国王会盟)。 对于大和政权来说,新罗和伽倻接近,就是在作为倭国铁供给地的任那地域插上一脚。倭国对于百济的让步,可能就是为了维持铁的来源,现在新罗又挤了进来,对大和政权来说实在是件令其不快的事情。因为铁是大和政权维持对地方支配的关键所在,所以此时的倭国对新罗肯定是深怀敌意的。 让我们回过头来看看“磐井之乱”中磐井的行动吧。据《日本书纪》继体纪二十一年六月条的记录,磐井有三大罪状,即:阻碍近江毛野臣的任那远征军、掠夺半岛南部的“朝贡船”、占据丰肥二国。那么磐井为什么要采取这三种措施呢? 大和政权最重视的是磐井掠夺了来自半岛南部的“朝贡船”。“朝贡”一词,意味着进献贡物,而贡物是政治上象征性的交易品,往往并不是多么了不起。可是正如前文所论述的那样,来自半岛南部的“朝贡”维持着大和政权对于地方支配系统中最重要的一环。半岛南部的铁被以“朝贡”的名义供给大和政权,所以说这个“朝贡”几乎就是大和政权的生命线。 磐井掠夺给予大和政权的铁,这就对大和政权的地方支配体系造成极大的威胁,磐井也就有取代大和政权地位的可能。本来就因为半岛南部形势的不确定而使铁的供给不够稳定,若是让磐井控制了铁的来源,大和政权就面临着崩溃的危机。磐井说不定就会取代大和政权成为新的统治者。 至于磐井占据丰肥二国也很好理解(注11)。为取代大和政权的地方支配,磐井对丰肥二国的地方势力进行了重组。占据丰肥二国是否发生了军事行动现在还不清楚,但是可以肯定,大和政权一时丧失了对于丰肥二国的支配。这是否是由于半岛南部政治形势的变化,影响了对地方铁的供给量,而使得丰肥二国倒向磐井一方了呢? 磐井阻碍了近江毛野臣率领的六万任那征伐军(注12),也是极为重要的事件。《日本书纪》记载,任那地域的南加罗·彔己吞为新罗所吞并。这与《新罗本纪》法兴王十一年九月条新罗南部国境地带的势力得以扩大的记载相符。半岛南部的这一政治状况,终于使大和政权决定出兵进攻新罗。 《日本书纪》认为磐井阻碍任那征伐军,是因为新罗秘密给予磐井馈赠。可是磐井真的会为了馈赠而犯险反叛吗?失败可是要被杀头的啊,磐井应该不会那么傻。那么新罗究竟是如何打动磐井的呢?恐怕不是馈赠那样简单,很大的可能就是新罗承诺给予磐井铁这一珍贵的资源。 新罗占有了任那地域的铁,就可以向磐井提供这一诱人的盟约,这也可以解释为是《日本书纪》所记述的馈赠。如果是那样的话,[任那(百济)]->[大和政权]->[地方支配]的系统,就会被[任那(新罗)]->[筑紫磐井]->[丰肥支配]的系统所取代了。说得更透彻一点,就是磐井可以脱离大和政权的支配而实现九州独立,甚至有取代大和政权的可能!想来正是因为这个诱人的前景,才促使磐井下决心反叛的吧? 从上面的分析中我们不难得知,“磐井之乱”不是单纯的叛乱,它使得大和政权地方支配体系面临崩溃的危机。那么发动这场大规模叛乱的筑紫磐井,又是怎样的一个人呢?让我们从史料中分析一下这个人物吧。 被比定为筑紫磐井坟墓的岩户山古坟,位于福冈县八女市。岩户山古坟所在的丘陵向东西方向伸展,附近有很多的古坟。与岩户山古坟同样有名的“石人山古坟”,位于八女郡广川町,有着直弧纹家型石棺,和象是守护古坟的直立石人。它的建造时间比岩户山古坟早,墓主可能是筑紫磐井祖父那一代的氏族首领。 从坟墓所在的地方来推断,筑紫磐井应该支配着筑后国八女郡地区。《日本书纪·继体纪二十二年十二月条》记载磐井之子葛子献糟屋屯仓赎罪,那么这个糟屋屯仓(比定为现筑前国糟屋郡)也应该在磐井的势力范围之内。这样看来筑紫的支配范围就包括筑前·筑后两个地区。 值得一提的是糟屋郡内多々良川的河口附近,从前是箱崎神宫周边沙州围成的泻湖。自古泻湖就是良好的港湾,多々良川的河口附近也担负着港湾的作用。如果糟屋屯仓位于附近的话,就可以想象的到,那不会是个单纯的仓库,而是一个重要的物质集散地。筑紫说不定支配着如后世博多这样重要的港湾,而且筑紫也可能曾为大和政权维持在朝鲜半岛的霸权出过力。 据《释日本纪五~筑后的国号》引用的《筑后风土记》逸文来看,估计现在福冈县筑紫野市原田就是筑紫统治的中心。附近的筑紫神社,应该就是筑紫的祖先“祖甕依姫”举行“巫祝”活动的地方。有意思的是这儿正好位于筑前·筑后·肥前三国的国界上。传说“肥君”依靠咒语的佛力降伏恶魔,将异界作为自己的根据地。那么筑前·筑后和肥前应该分别由“筑紫君”和“肥君”所支配。 “肥”的来历,按《日本书纪·景行天皇纪十八年五月条》的记述,来源于有明海出没的“不知火”的“火”。同时,根据《肥前风土记》的记述,“健绪组”由于受崇神天皇之命讨伐了熊本县益城郡的土蜘蛛这一功绩(大和政权讨伐异己),而被赐予“肥君”之姓。这些传说除了说明大和政权对肥前的支配外,也说明“肥君”支配着有明海沿岸地区~肥前·肥后两个地区。 筑紫君和肥君,都有所谓的巫咒能力,他们控制并区分了各自的领地,从筑紫神社位于三国国界可以想见,二者应该关系很不错。“磐井之乱”中磐井占据丰肥二国,暗示着筑紫君和肥君协力的真相。有人依据《日本书纪》的记载,认为磐井是依靠武力占据丰肥二国的,这是对事实的误解。在筑紫磐井举兵反叛之时,至少肥君治理下的肥国是支持他的。也正因为这样,感觉事态极为严重的大和政权才会如此紧张的大肆镇压,并对此做专门的记载。 让我们从《日本书纪·继体纪二十一年夏六月条》的记载来推测一下筑紫磐井的地位吧。磐井对远征新罗的近江毛野臣说:“今为使者,昔为吾伴,摩肩触肘,共器间食。安得卒率尔为使,俾余自伏你前。”从这段话可以得知,近江毛野臣和筑紫磐井地位相仿。近江毛野臣,从姓推测应该是与近江国(滋贺县)和上野国(群马县)·下野国(枥木县)有关联的氏族。值得注意的是根据地相差如此远的两人,是怎么成为曾经“共器间食”的伙伴的呢? 比较合理的解释是不同根据地的首领们,为了拥有在朝鲜半岛的霸权而共同行动。正如前文所说,两者可能都得益于大和政权的地方支配体系,有着共有的利益(从朝鲜半岛获得铁和其他人力资源)。或者两人就象崎玉稻荷山古坟被葬者和熊本江田船山古坟被葬者一样,都出仕大和政权的“大王”。总之,大和政权对于地方来说有向心力,才使得相隔这么远的二人得以接近。 有些人认为筑紫磐井是已经独立的九州之“王”,其实九州当时只是大和政权很多支配地区中的一部分,而直接支配这一地区的正是筑紫磐井。同样作为“大王”的属下,所以筑紫磐井才会对近江毛野臣说那些话的。 据《释日本纪十三》记载,岩户山古坟有划分为“解部”的地方,那里排列着石人和石马。有趣的是其中有裸体伏地的小偷像,表现盗贼由于偷了猪被抓住,正在受到审判。审判盗贼的人物没能找到,但很有可能就是作为被葬者的筑紫磐井。从这个盗贼像可以看出,筑紫磐井通过审判来维持居民拥有安宁的秩序。从区分出被称为“解部”的地域,可以看出筑紫磐井拥有审判的权力。 但是,设置有“解部”的岩户山古坟,是前方后圆坟。而前方后圆坟是大和政权所固有的葬祭样式的坟墓。“解部”的从属性,是否象征着磐井的权力从属于大和政权,受到某种限制。也就是说,象裁决筑紫范围内的盗贼这种权力是磐井所拥有的,而处理筑紫势力范围之外相关事物的权力,应该在大和政权手中。 要真是如此的话,权利受到制约的磐井是否会对大和政权有所不满呢?当不满达到极限时也许就会爆发了吧? 让我们设想一下磐井的人生经历吧。筑紫磐井出生于名门世家,是氏族首领筑紫君的继承人。年轻的他远离筑紫出仕大和。离开故乡来到位于大和盆地的宫廷做官,这一经验应该是在筑紫所不能得到的。他体会到超越筑紫君权力、君临天下的“大王”所拥有的权势,并且结交了同样出仕大和政权的其他地方的首领,可能还有谈得来的朋友,说不定有时也会与其他青年人发生争吵。《日本书纪》中提到的近江毛野臣,很可能就是磐井那时结交的朋友,只不过后来变成了敌人而已。 在积累了出仕大王的经验后,磐井返回筑紫继承了筑紫君的首领地位。他运用学来的经验努力治理自己的领地,给居民带来安宁的秩序,说不定就曾经审判了让居民感到为难的盗贼。“磐井之乱”中支持他的士兵们,应该也确信筑紫磐井是有能力维持他们安定生活的人,才会跟着他对抗大和政权的吧? 在博多湾,筑紫磐井对大和政权争夺在朝鲜半岛南部的霸权是尽心尽力的。可是,作为回报的铁等富有吸引力的物品,却由于朝鲜半岛南部形势的不稳定而难以保证。由于半岛形势的复杂化,筑紫磐井被强加了很多的负担。可以想象的到,更多的兵役、更多的赋税、更多运输士兵的任务等等,都直接压在磐井身上。大和政权的士兵和筑紫居民间的冲突肯定也越来越多,这样绝对不合理的负担肯定令磐井日渐不满。而作为磐井盟友的肥君,此时也是同样的不满吧。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令磐井难以忍受的事已不可考。但是作为大和政权地方支配体系末端的磐井,还能维持筑紫居民的安宁秩序吗?作为回报的铁不断减少,负担却不断增大,大和政权征调来的士兵又与当地百姓时常发生纠纷。虽然麻烦不断,也开始心怀不满,但磐井还是保持着跟大和政权的合作关系。因为连坟墓的祭祀样式都采用大和政权样式的磐井曾出仕大和政权,此时的他应该还没有舍弃对大和政权的依赖。 然而恰在此时,新罗的秘密使者到访筑紫。使者传达了新罗王的承诺,新罗可以代替大和政权给予磐井铁等物品,但条件是要求磐井脱离大和政权。使者带来新罗王的花言巧语,迷惑了正对大和政权不满的磐井,而能够不经过其他人就直接得到朝鲜半岛南部所盛产的铁,这是多么大的诱惑啊!于是,磐井终于作出了决断,只可惜这是一个令筑紫陷入危机的决断。 按照《日本书纪》继体纪二十一年六月条的记载,磐井主要采取了以下措施:阻止近江毛野臣率领的任那远征军;掠夺半岛南部的“朝贡船”;占据丰肥二国。从这些脱离大和政权地域支配体系的行动来看,筑紫磐井确实意图“九州独立”。 这是一个十分冒险的决断和举动,磐井深知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可是,筑紫磐井确信只要能从新罗得到铁,就会有胜算,于是他决定赌一次。并且,作为盟友的肥君也支持他,这越发使他感到可能成功。丰国的首领“丰国直”,与筑紫君和肥君的关系找不到史料记载,不清楚与筑紫磐井有多大程度上的联合。可是,从《日本书纪》中“掩据火(肥)丰二国”来看,应该也是在很大程度上支持筑紫磐井的,毕竟他和筑紫君、肥君之间利害关系一致。 “磐井之乱”,令大和政权的地域支配体系面临崩溃的危机,大和政权深感事态严重,于是在叛乱爆发的两个月后(继体天皇二十一年八月),就发诏进行讨伐。很明显,如果不能从半岛南部获得铁等物品,那么大和政权的地域支配体系也就面临崩溃,进而大和政权本身也可能濒临灭亡。所以继体天皇才会在诏书中说:”社稷存亡,于是乎在!勖哉,恭行天罚!“ 其实在“磐井之乱”爆发之前,倭国就曾经面临一次重大的危机。由于仁德天皇直系子孙已经断绝,当时的掌权者,有着“大连”地位的大伴金村,为了应对这样的困境,拥立应神天皇五世孙男大迹王(彥主人王之子)即位,成为继体天皇。可是,继体天皇是大伴金村从近江(现福井县)迎入的,前后花了二十年(一说七年)才得以入主大和,其血统实在令人怀疑。现在想来,必然是以武力为后盾,才得以即位的。那么,有没有这样的可能——磐井不愿服从这个是否天皇嫡系都很难说的新君而举兵?不管怎样,来自九州的这一新的危机,令大伴金村做出了应该迅速动员、派兵镇压的决定。 担任讨伐军“大将军”的是与大伴金村一样拥有“大连”地位的物部麁鹿火。直接出仕天皇的赐姓为“臣”,而大和政权的职业军人赐姓为“连”(注13)。继近江毛野臣的“臣”不能取胜之后,又派遣物部麁鹿火这个职业军人的“连”来镇压磐井的叛乱,由此可知大和政权对镇压叛乱一事态度是很坚决的。 《日本书纪》继体纪二十二年十一月条记载(注14),11月11日,磐井的军队和大和政权的讨伐军在御井郡交战。御井郡大致相当于现在的福冈县三井郡、久留米市东北方向的筑后平原南部,在战场中间,筑后川从东向西流动着,两军就隔着筑后川对峙。 值得注意的是,十一月时三井郡北部就已经被大和政权的讨伐军占据。讨伐军估计应该是从近畿由船队运送到九州的,那么就必须要有登陆点。而这个登陆地点,很可能就是在以后被设置为丰前国府的丰津附近,因为从此处横着越过筑丰地方,能经最短的陆路到达三井郡。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曾经支持筑紫磐井的丰前地区的首领,就背叛了磐井而为大和政权所笼络。 有趣的是,并没有此时新罗帮助磐井的记载。三井郡北部被大和政权的讨伐军占据时,估计博多湾也已经被讨伐军所掌握。真是那样的话,新罗的势力就不能在九州登陆了。新罗是否真心帮助筑紫磐井现在无从得知,也许真的只是为了挑起九州的叛乱,使倭国内乱而已。既然九州北部以外没有帮助筑紫磐井的势力,那么磐井只有孤注一掷的与讨伐军决战了。 这是一场殊死搏斗,因为这是关乎双方生死存亡的决战。如果大和政权被从九州驱逐,那么其他地方肯定会相继发生同样的叛乱,大和政权就会瓦解。而磐井一方的九州阵营就更加没有退路,如果败北,等待他们的将会是大和政权的严惩和日后更加严酷的境遇。 奇怪的是这场死斗的具体情形却没有留下相关的记载。《日本书纪》中只有“旗鼓相望,挨尘庆相接。决机两阵之间,不避万死之地。遂斩磐井,果定疆场。”这样简短的记载而已。也就是说筑紫磐井被捕获并被斩杀。这也很好理解,为了防止发生同样的地方叛乱,作为“罪犯”的筑紫磐井必然会被大和政权处死。 前文提到,《日本书纪》继体纪的二十二年十二月条记载,筑紫磐井的儿子葛子,为免去死罪而向大和政权献上糟屋屯仓。应该就是此时,筑前国不再是筑紫的势力范围,而筑后国的筑紫势力也被大大削减。 《日本书纪》中记载筑紫磐井被处死了。可是,在筑后的居民中,却流传着磐井并未被杀的传说,《释日本纪十三》对此有专门的记载。传说筑紫磐井并未被讨伐军斩杀,而是逃入丰前山中,究竟死于何处不得而知。当然,因为与《日本书纪》一样,是大和政权一方的记述,所以《释日本纪》中关于筑紫磐井“临阵脱逃”一说也很值得怀疑。究竟磐井是在丰前险峻的山谷中丢了性命,还是在其他更远的地方死去,其实已经无关紧要了,因为这场叛乱已经被平息了。 筑紫磐井逃脱的传说,倒是与后来源义经逃跑的故事相似。这是否表达了人们对弱者(失败者)的同情呢?筑紫磐井生前应该是实施了某些善政的吧(如前文提到的审判盗贼等)?并且,大和政权的军队为了泄愤而破坏磐井坟墓中的石人石马,从而使附近爆发疫病的传说,只怕也是当地百姓对占领军表示愤慨的体现吧?(传说筑紫封印了筑前·筑后的恶灵,而占领军破坏了咒术,所以引起疫病。) “磐井之乱”最终被大和政权给平息了,但是据《日本书纪》记载,此后在倭国其他地方也发生了动乱。其中以武藏国和上总国的事情比较有代表性。 据《日本书纪》记载,“磐井之乱”爆发的八年后,即安闲天皇元年(534年),在武藏国的首领之间发生了动乱。当事者是武藏国造笠原直使主和同族笠原直小杵,二者为争夺武藏的国造地位而争斗。支配上野国的首领上毛野君小熊,是支持笠原直小杵的。而另一方面,笠原直使主得到了大和政权的支援。得到上毛野君小熊支持的笠原直小杵,试图谋杀笠原直使主,可是未能成功。笠原直使主从东国逃入京都,在得到大和政权的帮助后,反过来诛杀了笠原直小杵。 按照《日本书纪》的记载,笠原直使主快要被“性阻有逆·心高无顺”的笠原直小杵给消灭,但却得到大和政权的保护而成功坐稳了位置。可要是换一种角度来看的话,是大和政权不容许在东国内部解决笠原直一族的地位之争。至少,对于上毛野君小熊插手东国内部事务是持反对态度的。更进一步想的话,笠原直小杵和上毛野君小熊其实很可能与筑紫磐井有着同样的想法,这次动乱实际上就是针对大和政权的东国叛乱。 动乱平息后,笠原直使主得到了武藏国造的地位。为了表示感谢,在横渟(崎玉县比企郡)、橘花(川崎市)、多冰(有“冰”是“末”字的说法)、仓樔(有“樔”是“树”字的见解)设置屯仓,并进献给大和政权。这与“磐井之乱”后筑紫磐井之子葛子献糟屋屯仓何其相似。 此外,安闲天皇元年四月,支配房总半岛的伊甚直稚子因为没能完成重“科”也献上了伊甚屯仓以赎罪。“伊甚”估计就是现在的千叶县夷隅郡。“科”是缴纳真珠,因为没能按时缴纳,伊甚直稚子在被膳臣大麻呂责问之际逃入后宫,闯进了春日皇后的寝宫,这样的重罪也以献上屯仓而化解了。 透过这件事,可以发现大和政权加强了对于地方的支配,事情的真相很可能是大和政权给伊甚直稚子安个“闯入者”的污名(罪名),借以在上总设置屯仓,加强对东国的控制。 大和政权在各地设置屯仓的记载,还有很多。比如安闲天皇元年闰十二月条记载着庐城部连枳莒喻献上安艺国的庐城部屯仓,原因据说是庐城部连的女儿幡媛偷了物部大连尾輿的璎珞(注15),而向春日皇后献上庐城部屯仓以赎罪。这个理由现在看起来很象是个借口啊,也许与伊甚屯仓一样,都是大和政权使得手段。 有意思的是,《日本书纪》中关于安闲天皇统治期间的记录,充斥着在各地设置屯仓这样的内容,特别是其中的安闲天皇二年五月条更是如此。下面所列出的就是“磐井之乱”后,在全国设置的屯仓: 继体天皇二十二年条: 筑紫国:1个<糟屋屯仓> 安闲天皇元年条:武藏国:4个<横渟屯仓・橘花屯仓・多冰屯仓・仓樔屯仓>、上总国:1个<伊甚屯仓>、安艺国:1个<庐城部屯仓> 安闲天皇二年五月条:筑紫国:2个<穂波屯仓·镰屯仓>、丰国:5个<湊碕屯仓·桑原屯仓·肝等屯仓·大拔屯仓·我鹿屯仓>、火(肥)国:1个<春日部屯仓>、播磨国:2个<越部屯仓·牛鹿屯仓>、备后国:7个<后城屯仓·多祢屯仓·来履屯仓·爷稚屯仓·河音屯仓·婀娜胆殖屯仓·婀娜胆年部屯仓>、阿波国:1个<春日部屯仓>、纪国:2个<经湍屯仓·河边屯仓>、丹波国:1个<苏斯岐屯仓>、近江国:1个<苇浦屯仓>、尾张国:2个<间敷屯仓·入鹿屯仓>、上毛野国:1个<绿野屯仓>、骏河国:1个<稚贄屯仓> 值得注意的是,在安闲天皇二年五月条中只有设置屯仓的记载,却没有象“磐井之乱”及武藏发生动乱那样引起设置屯仓原因的记载。可见设置屯仓是大和政权的要求,而不再是地方首领心甘情愿地自愿献出了。 大和政权大张旗鼓地在全国设置屯仓,应该就是在“磐井之乱”之后不久。这些屯仓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被大量设置,恰恰说明此时大和政权深感之前的地方支配体系面临崩溃的危机,为了加强和巩固对地方的支配,大和政权采取了在全国各地设置屯仓这一有效的手段。 《日本书纪》安闲天皇二年九月三日条记载:“诏樱井田部连·县犬养连·难波吉士等,主掌屯仓之稅。”也就是从大和政权内部派遣人去上述那些设在全国各地的屯仓征税。联系宣化天皇元年五月条记载的尾张地方的首领尾张连,受苏我大臣稻目宿祢之命负责运送尾张屯仓的稻谷一事,任命这些主掌屯仓之稅的人,就是大和政权让其代替地方首领征税,加强中央集权的政治手段。 继体天皇以前大和政权对地方的支配,是通过象筑紫磐井那样的地方首领来间接支配的。维系二者之间的纽带,是地方首领出仕大和。当然,象征税这样的政治行为应该仍由以前的地方首领负责。可是,从上面的记载来看,征税这种政治行为已经为大和政权所任命的官员取得。实施这种政治行为的据点是屯仓,集中设置屯仓的记载传达着大和政权对于地方支配的手段进行变革的信息。 前面提到,五世纪大和政权的地方支配体系面临崩溃,而直接支配地方的首领层也被弱化了。大和政权成功镇压了不满的地方首领,并且通过在全国各地大量设置屯仓,来实现对于地方的直接支配。磐井那样的间接地方支配体制被取代,大和政权通过任命官员而行使集权,这意味着中央集权的国家诞生了。 安闲天皇在位仅仅两年就死了,其同母弟宣化天皇即位。根据《日本书纪》宣化天皇元年(536年)五月条记载,“于筑紫国那津整备官家”。设置那津官家的理由,是将筑紫·肥·丰三国屯仓所产的谷物归结在一处储藏,以省去远途运输之苦。事实上,福冈市博多区的比惠遗迹就发现了大型仓库群的遗骸。那津官家应该就在福冈市博多区。 此外,按照《日本书纪》的记载,设置那津官家,还有在非常事态下保护人民生命的目的。翌年十月条就记载了为救援任那·百济,大伴磐·狭手彦兄弟被派遣到筑紫附近,那津官家很可能就成为了军事行动的据点。(“天皇以新罗寇于任那,诏大伴金村大连,遣其子-磐与狹手彦,以助任那。是時,磐留筑紫,执其国政,以备三韩。狹手彦往镇任那,加救百济。”)综上所述,在大伴磐留在筑紫执其国政时,那津官家是大和政权对九州地方进行支配的据点。 此后,七世纪大和政权又设置了九州大宰府政厅,其机能估计与六世纪的那津官家相仿。应该说,这些都是以“磐井之乱”为契机而形成的。 就在大和政权忙于加强和巩固对地方的支配体系时,与九州隔海相望的朝鲜半岛南部形势也发生了重大的转变——《三国史记》新罗本纪法兴王十九年条(532年)记载,金官伽倻国王与王妃·王子一起投降新罗,洛东江下游终于被新罗所吞并。洛东江下游沿岸肥沃的土地使新罗的国力得到进一步加强,方便的水路运输又使其更容易将势力渗透到庆尚道西南地区,从而使新罗在军事上也抢占先机。特别是控制洛东江口,使新罗在应对倭国时掌握着主动权。随着大伽倻562年为新罗所征服,整个洛东江流域完全被新罗吞并,任那灭亡,倭国在朝鲜半岛的势力几乎被完全驱逐。《日本书纪》钦明天皇纪元年(540年)九月条记载,大伴大连金村因“任那灭亡”一事受到诸臣非议和排挤,被迫隐居。(“大连怖謝曰:‘臣所疾者非余事也。今諸臣等,谓臣灭任那。故恐怖不朝耳。’”)同时,二年四月条记载百济圣明王对臣下说:“日本天皇所诏者,全以复建任那。今用何策,起建任那?盍各尽忠奉展圣怀!”其实这恰恰说明此时任那地区大部分已经让百济和新罗给吞并了。 此前用来维系大和政权地方支配体系的铁等物资,变得越来越难得到。维系着倭国铁供应纽带的,很可能就是在大和政权帮助下吞并了任那一部分的百济。可是,百济苦于应对北边高句丽和东边新罗的不断入侵,国力日渐衰退,难以稳定的向倭国提供铁等物资。得不到铁,大和政权的军事力量就大打折扣。在这样紧迫的状况之下,钦明天皇纪十三年(552年)十月条记载了从百济引入佛教一事。从百济引进的佛教,使得倭国成为了一个佛教国家。大和政权的统治者,希望借助于佛教的威力来缓解社会矛盾,进而巩固自己的统治。事实上,在此后的时代中,佛教寺院的确一边依附于地方支配势力的末端,一边向全国各地扩散。有讥讽意味的是,那时别说是任那了,就连高句丽和百济这两个国家也已经被灭亡了。 “磐井之乱”是六世纪时倭国重大的历史事件,同时也是大和政权地方支配体系发生转变的重要契机。发生在继体~钦明天皇时代的这种主要通过在全国各地设置屯仓,派遣官员负责征税以强化中央集权的变革,在稻荷山古坟出土铁剑的象嵌铭被发现之前,并不为大多数人所认同,甚至有人认为《日本书纪》中继体·钦明王朝的记载是虚构的。 继体~钦明天皇时代,大和政权通过变革而强化了地方支配体系,强大的中央政权得以形成和巩固。如果说事物的发展都是有高峰和低谷的话,那么继体~钦明天皇时期就是历史分水岭。五世纪的古代日本已经到达了上行的顶点,进入六世纪,古代日本就走上了陡峭的下坡路,此时“磐井之乱”的爆发就象是催化剂,使得古代日本经过强有力的变革而再次走上向上之路。如果是这样的话,史料极度缺乏的所谓“谜之四世纪”,其实就是古代日本的上坡时代(即逐步形成统一的国家,建立大和政权。这一过程应该在五世纪中叶之前就已经完成了)。 可惜的是关于“磐井之乱”的记述实在是太过简单,使得我们难以更加深入和详尽的获得更多的信息。筑紫磐井在北九州特殊的“装饰古坟”(有石人、石马等),是否还有其他我们所不知晓的秘密呢?如果考虑到历史的延续性,那么之前同样可能位于北九州的“邪马台国”,是否与之有关系呢?这些只有依靠今后持续不断的发掘和研究来试图得知最接近历史真相的答案了。 [IMGA]http://www.sanada.net.cn/bbs/UploadFile/2005-4/20054115637262.jpg[/IMGA] [IMGA]http://www.sanada.net.cn/bbs/UploadFile/2005-4/20054115645546.jpg[/IMGA] (磐井之坟) (石人) [IMGA]http://www.sanada.net.cn/bbs/UploadFile/2005-4/20054115653452.jpg[/IMGA] [IMGA]http://www.sanada.net.cn/bbs/UploadFile/2005-4/20054115722478.gif[/IMGA] (石马) 广开土王碑(好太王碑)拓本 为现存记载“任那”之最早史料(见最后一行)。 [IMGA]http://www.sanada.net.cn/bbs/UploadFile/2005-4/2005411572249.jpg[/IMGA] (任那的缩小) [IMGA]http://www.sanada.net.cn/bbs/UploadFile/2005-4/2005411579947.gif[/IMGA] (高句丽、百济、新罗与任那关系图) [IMGA]http://www.sanada.net.cn/bbs/UploadFile/2005-4/2005411571635.gif[/IMGA] (任那详细地图) 注1:“记纪”,指《古事记》和《日本书纪》。 注2:国造 —— 倭王权设置的地方官,至七世纪初才配备起来。任命以前的地方豪族为国造,以建立对全国的统治,并赐以臣、君、公、连、直等姓。律令制国家时,优先任命国造为郡司,似乎还委以所在国的祭祀权,因此一般认为在律令制度下,国造的社会地位仍受重视。 注3:筑紫,日本上古指九州全境,后指北九州一带。 注4:《古事记(继体天皇)》中关于“磐井之乱”的记载如下:“此继体天皇之御世,竺紫君石井不从天皇之命而多无礼。故遣物部荒甲之大连,大伴之金村连二人而杀石井也。” 《日本书记》中关于“磐井之乱”的记载如下:“廿一年夏六月,壬辰朔甲午,近江毛野臣率从众六万欲住任那,为复兴建新罗所破南加罗、彔己吞,合任那。于是,筑紫国造盘井阴谟叛逆,犹预经年,恐事难成,恒伺间隙。新罗知是,密行货赂于盘井所而劝防遏毛野臣军。于是,盘井掩据火、丰二国,勿使修职。外邀海路,诱致高丽、百济、新罗、任那等国年贡职船,内遮遣任那毛野臣军,乱语扬言曰:‘今为使者,昔为吾伴,摩肩触肘,共器间食。安得卒率尔为使,俾余自伏你前。’遂战而不受,骄而自矜。是以,毛野臣乃见防遏中途淹滞。天皇诏大伴大连金村、物部大连麁鹿火、许势大臣男人等曰:‘筑紫盘井反,掩有西戎之地。今谁可将者?’大伴大连等佥曰:‘正直、仁勇通于兵事,今无出于麁鹿火右。’天皇曰:‘可!’秋八月,辛卯朔,诏曰:‘咨,大连,惟兹盘井弗率。汝徂征!’物部麁鹿火大连再拜言:‘嗟,夫盘井西戎之奸猾。负川阻而不庭,凭山峻而称乱。败德反道,侮嫚自贤。在昔道臣,爰及室屋,助帝而罚,拯民涂炭。彼此一时,唯天所赞,臣恒所重,能不恭伐!’诏曰:‘良将之军也,施恩推惠,恕己治人。攻如河决,战如风发!’重诏曰:‘大将民之司令。社稷存亡,于是乎在!勖哉,恭行天罚!’天皇亲操斧钺,授大连曰:‘长门以东朕制之,筑紫以西汝制之。专行赏罚,勿烦频奏!’廿二年冬十一月,甲寅朔甲子,大将军物部大连麁鹿火,亲与贼帅盘井交战于筑紫御井郡。旗鼓相望,挨尘庆相接。决机两阵之间,不避万死之地。遂斩盘井,果定疆场。十二月,筑紫君葛子恐坐父诛,献糟屋屯仓,求赎死罪。” 注5:《释日本纪》引用的《筑后风土记》逸文,有关磐井之坟的记载如下:“县南二里,有筑紫君盘井之墓。坟高七丈,周六十丈,墓田南北各六十丈,东西各卅丈。石人、石盾各六十枚,交阵成行,周匝四面。当东北角,有一别区。号曰解部。前有一人,裸形伏地。号曰偷人。生为偷猪,仍拟决罪。侧有石猪四头。号曰贼物。贼物,盗物也。彼处亦有石马三匹,石殿三间,石藏二间。古老传云:‘当雄大迹天皇之世,筑紫君盘井,豪强暴虐,不偃皇风。生平之时,预造此墓。俄而官军动发,欲袭之间,知势不胜,独自遁于丰前国上膳县,终于南山峻岭之曲。于是,官军追寻失踪。士怒未泄,击折石人之手,打堕石马之头。’古老传云:‘上妻县,多有笃疾,盖由兹欤。’“ 注6:文献中最早称大王为“天皇”的,似乎是608年左右小野妹子携带的国书。在这封给中国隋朝的国书中,开篇使用了“东天皇敬白西皇帝”的文句。 注7:“日本”国名最早见于公元七世纪末八世纪初。《新唐书》、《旧唐书》及《续日本纪》中均有相关记载。 注8:太子时代的腆支成为倭国人质的记载(397年的2条记录)、倭国向百济派遣使者的记载3条、百济向倭国派遣使者的记载2条。共计7条。 注9:但这只是《三国史记》的记载,据《日本书纪》记载,就在“磐井之乱”被平息的第二年(529年),倭国就派遣近江毛野臣前往任那,与新罗进行领土交涉。此后,倭国也曾出兵入侵半岛。 注10:也有人说是当时执政的大伴金村收受了百济的好处,才同意割让任那四县的。 注11:这里的丰肥二国,包括我们现在所熟知的丰前、丰后、肥前与肥后。 注12:当时筑紫能够动员的兵力应该很有限,可是近江毛野臣的六万远征军却不能取胜,反倒要依靠物部麁鹿火的援军,这就不能不让人对其真实的战力产生怀疑。很可能这六万人中包括许多准备定居半岛南部的百姓。携带移民集团,是倭国入侵半岛时惯用的方法,为的是能够建立稳固的基地。 注13:姓,也写作尸、骨等字。臣、连、宿弥、造等姓表示中央贵族;直、君、首等姓表示地方豪族;使主、忌寸、吉寸等姓表示渡来人的贵族。后来臣、连姓豪族集团中又产生了大臣、大连,他们辅佐大王,总揽国政,是豪族中最高的称号和官职。 注14:有人认为《日本书纪》将此事记为继体天皇二十二年十一月是笔误,这应该是继体天皇二十一年十一月发生的事情。否则,从颁发讨伐的敕令到御井郡之战,相隔十五个月,时间也太长了一些。 注15:璎珞,古代用珠玉穿成的戴在颈、腕上的装饰品,也指佛像上的装饰品。 主要参考资料: 《日本书纪》网络版、《三国史记》网络版、《古事记》网络版、井上清著《日本历史》、朝鲜科学院历史研究所《朝鲜通史》、陈寿《三国志》 http://homepage2.nifty.com/toka3aki/history/iwai.html http://www.ffortune.net/social/history/nihon-pre/iwainoran.htm http://ja.wikipedia.org/wiki/%E7%A3%90%E4%BA%95%E3%81%AE%E4%B9%B1 http://members.jcom.home.ne.jp/kaskob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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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解析“磐井之乱”

这篇果然又是大制作啊
愿上天眷顾我!

金森宗康
能力:3 8 9  兵力:12600人 军资金:100000贯 技能:伪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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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解析“磐井之乱”

嗯,这篇就酱子吧,接下来准备休息一阵子~~~`偶现在要学会多多压榨乃们啊,争取早日做白饭,卡卡卡咳![em01][em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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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解析“磐井之乱”

如果只是翻译的话恐怕还会意犹未尽吧?不如同时介绍一下与此关系比较密切的人物,如物部粗鹿火大连、近江毛野臣等。大连的事迹从498年就有了,一直绵延到536年。而毛野臣在平定盘井之乱后复兴任那悲惨失败的过程与结局也可以大书特书一下。这样对于读者了解盘井之乱的背景也是颇有帮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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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解析“磐井之乱”

[PP][B]以下是引用[I]满者伯夷[/I]在2005-4-1 17:49:54的发言:[/B] 如果只是翻译的话恐怕还会意犹未尽吧?不如同时介绍一下与此关系比较密切的人物,如物部粗鹿火大连、近江毛野臣等。大连的事迹从498年就有了,一直绵延到536年。而毛野臣在平定盘井之乱后复兴任那悲惨失败的过程与结局也可以大书特书一下。这样对于读者了解盘井之乱的背景也是颇有帮助的。 嗯,谢谢提醒,我会尽力多加学习,争取日后单独写一写这两个人~~~因为“磐井之乱”只是他们一生中所经历的最大的一次事件而已,正如您所说:“大连的事迹从498年就有了,一直绵延到536年。而毛野臣在平定盘井之乱后复兴任那悲惨失败的过程与结局也可以大书特书一下。”~~~~ 如果介绍这两人的话,一来担心自己对史实了解不足,二来似乎有喧宾夺主之嫌~~~ 所以觉得还是单独写他们比较好~~~ 关于任那问题,您是达人,可有兴趣弄篇任那的灭亡?准备过段时间试试弄一弄,到时还请多加指教!先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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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解析“磐井之乱”

曾经尝试过写一篇任那的衰亡。可是,发现内容实在太多,而且需要考证勘验的地方也多得很,而且没有好的底本,于是放弃。也许日后会把任那兴亡史中的点点滴滴一则一则地描绘出来,但那将是一个多大的工程无法估测,耗时也是惊人的。所以,可能需要组织团队来完成。 联盟的体制是各家族独自为文,虽有家族间友情派送,但跨越家族的集体创作几乎不得见。这点显然是不利的吧。所以,我宝塚一门希望能够打破这样的格局,联合各家写手围歼相应大题材。不知道真田大人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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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解析“磐井之乱”

我昨晚认真拜读了您关于任那的文,很是钦佩!老实说,我的日史知识很浅薄,还需要努力学习,我觉得关于任那的文还是由您这样的高手来弄比较好,我还是敲点小题目好了~~~``呵呵~~``` 至于跨越家族的集体创作,的确是个好想法啊,也许今后能有幸与您合作吧~~~``希望今后能有这样的实力才好,现在么,能力还远远不足啊,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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