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井上靖历史小说《风林火山》
这部小说原名《风林火山》,译者将其更名为《旌旗》,这篇小说我当年是在学校图书馆一个偶然的机会从一本八十年代出版的名叫《蹉跌情》的日本小说选中发现的,作者是以《敦煌》一书在中国享有大名的井上靖先生。
最近有时间我会对这篇小说进行文字识别,并作简单的校对工作,发上来以供喜欢井上靖小说的朋友们分享。
故事围绕武田信玄的军师山本堪助展开,向我们展示了一段日本战国时期的瑰丽历史画卷。
(一)
青木大膳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浪人,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经历。自从他漂流到今川义元将军府所有的骏府城以来,已经有一年了。但是,除了知道他过去是北条将军的家臣,因品德方面失检,闹出了大错,失掉了主子之外,再没有人知道他的情况了。
今川将军的家臣们,在路上遇到青木大膳时,几乎都避开他。他无论在面貌上还是在姿态上,都有一种说不出的令人讨厌之处。他脸色苍白,眉间有伤疤、薄嘴唇、大个子,走路时左肩稍耸。面庞还箅端正,不过在他容貌和姿态中隐隐约约看得出带有残忍。
他臂力过人。不知道他是使出哪一家的刀法,不过,他使起刀来灵活而带有杀气,一刀就一定合把对方砍倒。
今年春天,在城里广场上举行过一次比武,也允许这位浪人临时参加了。那当时,这位青木大膳的武艺是超群的,也是无人可比的。十几位自恃武艺高强的武士,几乎在他一击之下便倒在地上了。他们都是被青木用木刀从下侧向胸部挑刺,仰面朝天倒下去的。有一个人吐了血,其他一些人全都多少受到了伤。浪人青木大膳的名字,从那时以后便相当响亮了。不过,今川将军府上迄未有接纳他进身报效的消息。尽管他有那么大的本事,但是他却总是不知为什么不被信任,反而受到人们疏远。
那一天傍晚,青木大膳走出他作为食客居住的、座落在“屋形街”——将军府街的那家武士居所。他走出大门口时,仆人对他说了一句话,他象平常一样,没有回答。那仆人告诉他,这家老爷已回府,不知道他听到了,还是没有听到,反正他是迈着怄气的步子,慢慢腾腾地朝后院的板门走去了。从他转身向后院的板门走去看来,也许是他听到了仆人说的话后故意避开与这家主人见面的。
过了一小时左右,他走在安倍川的河畔上,步子仍是那样怄气的样子。他在这条河急转弯处从堤上走下来,穿过两三家农户的后门口,走进竹丛旁的一座破庙。
“有人吗?”
他在正门铺地板的门廊处低声喊了一声,当他没听到回答时,便径自打开板门,转进狭窄的院子里。那里栽着一些不成材的树木,胡乱地铺着些石头。
“有人吗?”他又喊了一声。当他知道屋里似乎有人时,便坐在套廊上了。
“谁呀?”传来稍微涩哑的低声。
“是青木大膳。”他傲慢地回答说。
对这话,屋里没有传出来反应。
“我是青木大膳。”
他又说一遍。他的眼镜还是盯着院子里那些在近两两三天突然带有凉意的阳光照耀下的不成材的树。
这时,身旁当地响了一声。青木一看,是一块金币。掉到他坐着的地方。他捡起金币,瞟了一眼:正面有席状铸纹,下边是将军府关防印记“桐叶花押”,背面有“骏河”二字。
“才一块吗?”
青木大膳不屑地嗤笑眷十分厌恶地说:
大膳又接者说,
“习武游习的武士听到你说的话都大吃一惊的。你说什么,走遍日本各州各县,了解各地风俗人情。研究和检查了各地要害的地图,更熟悉掌握各地地理!”
说完这话,大膳便笑了,那笑声比说话的声音要低得很多。一种情不自禁暴露出轻蔑的,表示厌恶的笑。他平常很少开口,沉默寡言。但是,在这里他只是一个人说起没完。
“你这骗子手!你还胡扯用兵之法!还说深晓攻城布阵以及兵法之精微,而且还说自己的剑术是什么“行流”派。”我真想看看你这“行流”一派的武艺。我青木大膳什么时候都愿在比武上奉陪。”
屋子里依然没有传来任何回声,这时,他似乎异常愤怒地说:
“再给一块金币!虽说你我都是不得其主而事的流浪武士,可是你会骗人钱,所以比起我来,宽裕的多得多。再给一块金巾!”
这时,也许是从拉门的门缝里扔出来的吧。又有一块一两的金币不甚响亮地掉在套廊处了。
“我拿走了。我宽限你十天再来撕掉你这骗子的假面具!”
青木大膳站了起来,然后说:
“今天我着急办事,晚上还要和甲斐的武田将军府的要员见面,谈谈投靠武田将军帐下的事。对于骏府城,我已经讨厌了。”
青木大膳说完这话转身走出两三步时,有一个涩哑的声音说:
“等一等!”
“什么事?”
“你说武田将军府的要员,是谁?”
“看来,这也是你的心事吧?他是近卫大将板垣某某。我还不知道。”
“你以为你能那么轻而易举地进到那里去吗?”
“那,我可不知道。要试试看,才知分晓。”
青木大膳又走了两三步的时候,拉门敞开,膝行蹭出来的一个身材很小的人。从面庞到身材,全都不同于常人。
“有事吗?”
青木大膳回过头去问。
“我绐你出个主意:告诉你,如果说是板垣,一定是板垣信方。板垣家,辈辈都是武田将军的世袭臣下,是举足轻重的人物。现在,武田将军府的两位要人,就是甘利虎泰和板垣信方。浪人武士们效忠投靠之类的话,他们这两位可不是马马虎虎上当而相信的。只有一个办法.我告诉你,你去截袭那位板垣信方!”
“截袭!?你说去截袭,那是要干什么?”
“没有什么。你去截袭,在他紧急关头我来出头搭救他。”
青木大膳对于对方的一番话,一下子还摸不着头脑。这时,矮小的人又接着说下去:
“这样一来,我和板垣信方之间就拉上了关系,人,没有比救命之恩更大的恩情。我是也想到武田将军帐下进身报效的。当我得到武田将军的赏识时,我一定要推举你。”
“是演一出戏吗?”
青木大膳呸地吐了一口唾沫,便盯住谈话的对方。
“不过,除此之外,没有更有把握的投身报效途径。”
“骗子!”
“你不喜欢干的话,你就走好了。”
青木大膳好象是考虑了一阵,终于回到套廊前,说:
“你又现出原形了。阴阳眼。”
端坐在套廊上的那人的眼睛确实是一眼大一眼小的阴阳眼,看不出他是往哪里看。
大膳转身回到套廊前时,那坐在套廊里的人,右手支撑着套廊地板欠起身来。支着套廊的那只手没有中指。然后,刷地站了起来。他的身材够矮的了。充其量也不过五尺高。这个小个子走进屋里去了。
青木大膳旁若无人地大笑起来。可是,走进屋里去的人并没有笑。他在微暗的屋子里,总是脸朝着院子里的红色菊花。然而,大膳是摸不准对方在盯着什么地方。
“截袭,还要不使他受伤,这倒是有点难啊,青木大膳。这是头一遭嘛。”
屋子里的人说完,便又象从前那样一声不响了。
“你说说怎么办!说说吧,山木勘助!”
大膳为激情所冲动,大喊着。那苍白的脸突然抽紧。
“也可以让他受一点伤,不过可不能把他杀死。那样就鸡飞蛋打了!”
从屋子里传出沉着而涩哑的声旨。
青木大膳讨厌山本勘助,大约半年前才遇到他,从那时起就恨这个人。也许是性情不合,大膳一听到这家伙的声音,就感到要胡乱地作践他,欺负他,虐待他,使他连大气也不敢出才行。所以,大膳到山本勘助家来,固然也是为了厚着脸要钱,但是到山本家来的心情,更主要的动机勿宁说是很想要对山本说些讨厌的话。
浪人山本堪助的名声,在今川将军领地骏远参一带是相当享有盛名的。他本是参州牛洼的浪人,来到骏河府,还是九年前的事。这九年来,他曾多次今川将军府申请过投靠报效,但下知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没有任用。如今受到今川将军府上的家臣总管庵原忠胤的荫庇,在这几吃闲饭。庵原忠胤长年照顾山本勘助不使他盐米之资或缺,外面都传说是因为忠胤和堪助是亲戚。也就是说如果不是这样,在今川将军府上既不能投靠,又被认为是没有什么才干的人,家臣总管忠胤也是不会看顾他的。
据传说,他的剑术是“行流”一派的剑术,令川将军帐下无人可当。可是,既没有人看到过他真的手执利剑,也没人听到过他上过战场,杀掉过敌人。大概,传晓他有“行流”派剑术,他那副尊容大概起着重大的作用。
身不满五尺,面色黝黑,一眼大一眼小,而且还是瘸子。右手掉了中指。年龄快五十了。
他从自己住处出来到城下走动走动的事,一年到头是屈指可数的。这种时候,孩子们倒是会看看他,大人们却没有人一顾的。他那残忍的面貌和姿态,兼备有一种令人不快和令人感到悲惨的性质。即使是孩子们,也不过只是转过头来看看他而已,究竟是由于害怕还是由于别的什么原因,反正他们是决不跟在他身后走一步的。
他从二十岁便周游全日本各地,长干军旅运筹,通晓古今兵法,斩城夺阵方面,据称是一个内行。尽管这样他终究没能投靠报效于今川将军帐下,他不得主而事已达九年了这勿宁说反而有助于使他的盛名愈来愈高起来。一般的传闻是,将军府里,在将军阁下(今川义元)的亲信中,有人对于他的智慧、经验和才华嫉妒,由于这种人的弄权,所以使他投身报效的愿望不能实现、而被拒绝于门外。近年来甚至于有人说:那阻碍其进身的当道者就是他的庇护人庵原忠胤本人。
但是,不管怎么说,在今川将军的家臣中也很少有人悄悄到山本堪助住处拜访的。一到晚上,他的住所,人们都说,简直就象一座空荡荡的私学馆。
只有青木大膳不相信关于山本勘助的那一切传说。他只是认定他是个骗子。然而,青木大膳在分析山本勘助所以享有盛名的一切因素后,对于这些因素,他并不是用怀疑的眼光去看的。他之所以不信用山本勘助,只是凭着他的直感。不管怎样,他想象不出他会看到山本勘助拔刀而起的姿态。若是勉强想象的话,那想象里的山本必然是一点儿也没有飒爽之处,而只有颇为异妙的样子。
青木大膳初次遇到山本堪助虽是大约半年之前,但是他从第一眼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开始,就不信任这个人。他认为长于一家剑术的人不应是这样的人。他真想和他比比武,来剥下他的画皮。大膳曾经多次让勘助和他自己来比剑,但是对方绝对不来答应他的要求。每次要求比剑时,都让他借这样那样的理由把机会岔开,都让他逃掉了。
大膳好象偶而想起一样,常常到山本堪助的住处来大肆漫骂。虽然如此,勘助却默然处之。对于勘助的轻蔑和憎恶,在青木大膳看来,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他贫困而无聊的赋闲流浪生活中唯一的生趣。由于大膳本人对于兵法和各国的形势一无所知,所以他不能试图就这方面来评价。但他认为这方面一定是和剑术高低的情况一样的。如果没有一兵一卒,还谈什么攻城略地!据说他走遍了全国各地。这也是可疑的。有一次大膳问到他自己出生地小田原附近的地理人情,而堪助却噤若寒蝉,一言也不发。这只能认为他堪助是根本一无所知了。
青木大膳很满足:今天山本堪助竟意外地向他现出了骗子手的本性。现在大膳与平常的情形不同,快步地走在安倍川的大堤上。
截袭板垣信方这件事,即使那是演一出戏,也是能使他这好久以来的无聊得以排遣掉的。这个骗子手!世人都让他哄骗过去了,可就是欺骗不了我!
他走的这条道,一侧是安倍川的河滩,另一侧显得格外低,那里是一片没有耕种的撂荒地。今年稻谷不会有收成!想到这儿,青木大膳的心突然暗岿下来。一提到稻谷,问题可是迫切了。即使没有稻谷问题,每年农民都放弃了土地去当流民,而种地的人越来越少起来。而今年本月上旬又连着下了十天大雨,京都以东,到处都遭到了重大水灾。仅仅在这一带,安倍川的河水冲走的人家,也是不计其数了; 田园被冲走,牛马也被冲到大海里去了。去年,天文九年(1540年), 春天有一场暴风雨,比现在稍晚些日子的初秋时候又有一场暴风两。每年,倒霉的事总皂接二连三地发生。
不然的话,就到甲斐去投靠那里的将军吧。甲斐那地方也许会差强人意。和山本勘助一起去投靠报效倒是有些不痛快,不过,即使是那么一个瘸子来作伴,也许比单身一人到陌生的地方去多少胆壮一些。
不过,那家伙真是讨厌呀!青木大膳猛地停住了脚步。他觉得无论怎么说也是讨厌。他在孩提时代曾在地瓜田里用石头压死青虫子,然后在地面上蹭来蹭去。那时觉得,如不这样做就好象心里总是不满意。而现在他对于负盛名的这个瘸浪人的心情正是这样。
那是八月刚刚开始的时候。虽然没有风,但是夜里的凉气还是袭人的。秋意很浓了。
在离今川将军邸宅不算太远的地方,环绕分布着武士们的居所。走过这里,便是一个慢坡,与小商贩小作坊集中的“下町”相连接。这一带,白天人来人往还是热闹的;从太阳一落,便完全断了路行人了。只是成群结队的夜盗们偶而才匆忙地穿过这条大道。大道两侧的商店也紧紧地关上了大门。
青木大膳在这个慢坡中途处的一棵大朴树旁,已经站下一个来小时了。他是在这儿等候武田将军府的要员板垣信方从这里走过的。板垣是到武田将军的前总帅武田信虎这里来问候其起居的。四五年前信虎被其子信玄从甲斐逼走就来到今川将军帐下寄身了。现在到了晚上,他仍然要回到从武田将军那里随前总帅武田信虎一起派到这里来的东云半二郎的住处去。青木大膳就是打主意在他回来的略上截袭他。
今天,他并没有和山本堪助会面,然而,商定的地点肯定是这个慢坡的路上这棵大朴树下。只要看到板垣露面,他青木大膳就要冷不防从侧面跳出用刀劈过去。如果有同行的人,不管两个人还是三个人,也都要把他们砍倒扔到路旁。这时,山本堪助就要出场。青木要和他杀上两个回,估算着时间,伺机逃进侧面的树林中去,这就算行了。
青木大膳环视一下黝黑的周围,虽说黝黑,还不是漆黑一片。在黑暗中漂动着微微发亮的东西。在这黑暗的空间里,在一个不箅太远的地方,那个小个子的一双难看的眼睛,也该是盯着这边的。
大膳终于耐不住这越来越长的沉默的痛苦。他试着低声呼唤说:
“喂,瘸子,勘助!”
然后,侧耳细听一阵,当然对这呼唤不会有回答。他不愉快地咂咂嘴,随着便紧贴地面蹲下来了。
又过了一小时。周围的黑暗使人开始不知不觉产生了凶狠的念头。夜盗也好,野狗也好,快来吧!我一定杀掉他们!
正在这时候,他听到从慢坡上有悄悄走动着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是一个人的脚步声。看走过来的人,好象是一行三人。
青木大膳没有离开站定的位置,对那要从他眼前走过去的一行人,冷丁一声喊道;
“佐伯主水!”
当然,真他喊的名字,是当时信口说出的。
在他这一声断喝的同时,对方的脚步声便立刻停下来。
“我不是你说的什么佐伯,您找错人了。”
有一个人说。
“别说瞒不了人的话。想混过去也白费。为了要你的命,我才特地到这地方来的!”
“我说谎有什么用!”对方说。
可是,青木大膳猛然拔出刀来。
看到这种悄形,对方都闪到背后。另一个庄重的声音说:
“且慢!弄错了人,可麻烦。在下是甲斐国武田将军帐下的家臣,名叫板垣。”
大膳想到底是板垣来了。
“我不管你是板垣,还是什么,送命来!大膳大声喝道。
“拦路小贼!”
随着这一声喊,对方也拔出刀来。
在青木大膳的眼前,亮出来的刀,稍后的地方,一共有两把。这时在两把刀稍后的地方,又听到那庄重的声音。
“你们不要伤着!多加小心,把草贼赶跑就算了。”
大膳知道现在在自己面前亮刀的两个人并汉有板垣其人时,便猛地杀将过去,朝一个人肩头砍去。一阵惨叫。大膳跳出圈外一次,第二次杀过去时,又将另一个人的腿扫伤。又是一声惨叫。
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于是,板垣就什么也没说举刀杀过来了。杀了两三个同合时,大膳便听到对方急促的气喘声。
“喂,你没弄错人吗?我是武田将军的家臣板垣信方。”对方说。
大膳默不作声。
“如不是弄错人,你果然是拦路草贼不成?”
大膳一面焦急地进逼着一面想怎么处理这个不能杀伤的对手。
这时,对方却先杀过来。不愧是板垣,比刚才那两个人的功夫都深。大膳扑进对方近身处,抓住他的右手,步步紧逼地向大道对侧推去。
“什么人?”
突然,灯笼从侧面照着大膳的脸,大膳这时才知道自己把对方已按到土墙上了,听说是要员,因而自己认为是老头子,可是没想到这人相当年轻,是一位中年武士。
他用慌慌张张的声音说:
“路遇草贼.苦于招架。”
“我来相助!”
清清楚楚是山本勘助的声音,青木大膳放开板垣的手,一下子跳出圈外。这时,他想,下面该是这出戏的武打场面了。
正在这时,一股冷嗖嗖的刀风从正面向他劈来。青木大膳啊地一声跳到背后避开,这一刹那,脚绊到石头上,也许绊到别的什么东西上,一下子仰面倒下去,
两刀、三刀,毫不留情地砍过来。这哪里还是演戏。真地想砍死人的杀气,向青木大膳劈头盖顶地压过来。
这是违背了原来商定的安排!大膳在慢坡的路面上一面滚着,好不容易纵身跳起来,当他发觉不知什么时候眉间被砍破时,眼里便流进去了淌下来的血。现已无暇用手去擦了。
“勘助!”
他这样说着,便跳进右侧的杂木林里去了。堪助的追击,理应到此停步。
可是,当青木转过身一看,对方的大刀却紧紧相逼。这情形是是对方要坚决盯住自己,退到哪要追到哪,寸步不离了。
“你发疯了吗?”
青木大膳喊蓍。
“疯是没有疯!”
这声音十分低。
“看刀!”
“来吧!”
青木大膳一面觉得情况根本不对,同时喊道。对方真刀真枪地对自己杀过来了。自己也不能不杀过去。大膳的心里涌起了对于这瘸子憎恶,这憎恶比起原来增长了几十倍。
但是,青木大膳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类似恐怖的东西。对方的刀,指向处很低很低。那小个子把刀压得几乎贴到地面。大膳看到耶个阴阳眼的家伙紧紧盯着自己,而自己又是进身不得、退走无略。
两人的间隔,由对方的紧逼而缩小着。青木大膳觉得简直是已经无计可施了。在对方的刀光闪过时,自己的肩头被砍了。然后右手腕被砍,第三刀砍到了脚。
“住手!你住手!”
青木大膳拼命地喊,但是,简直象似对着一堵大墙呼喊一样。不管喊什么,对方的刀却一点儿也不留情。
青木大膳觉得对手山本堪助的身体逐渐高大起来,而自己觉得自己的高大身材逐渐变得又小又丑。实际上,青木大膳的眼镜只有一只还能看见了。脚也瘸了。
“噢!”
这是垂死的悲鸣。他已被从肩头劈成两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