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也纳之恋 北鎌倉の紫/作

  去奥地利是突发奇想,原先并没有计划。因为到维也纳要七百多公里,开车去实在可算是一次长途旅行。
  周五清晨四点起床,五点出发,一路走走停停,下午一点到达维也纳。这是我们第二次“出国旅游”,不过和去卢森堡一样,又不用验关,又不要看护照,高速公路一直开下去就过了国境。说起来,还只有在海德堡购物领免税单时要出示护照,而我偏偏没带,店员也就算了。
  维也纳位于奥地利的东部,过了边境还有相当距离。一路上要说与德国有什么不同,地处阿尔卑斯山脉,山地增多,公路也常依山而建。沿路不时出现突兀的高山,山上森林密布,但奇怪的是山顶却只有一排树,像防风林一样。老公说奥地利的高速开起来不及德国的舒服,路标糊里糊涂,出口少,可见城市不多,言下颇多微词。可是汽油却立刻比德国境内便宜了20%。
  维也纳是一个美丽而优雅的城市,而且,非常——大。维也纳人仿佛也已习惯于用优雅的生活方式来享受这一切:周五傍晚开着劳斯莱斯到歌剧院旁的路边咖啡馆喝咖啡;周末早晨坐在皇宫前的花园里看书。呼吸艺术之都的空气,人多少有几根雅骨。我知道要在维也纳居住一段时间是奢望,但通过一天一夜的观光要感受这种优雅可太短了。
  欧洲的城市大多精致小巧,但维也纳并不缺乏大都市的气派。我们下了高速,沿市内干线开了很久,眼看河流、桥梁、铁道密集,游人也多了起来,估计已离繁华区不远,就在一个大型停车场存了车,打算走到市中心的旅游问讯处去。走了两条街,看看势头不对,路边商店很少,行人也寥寥无几,又过了两个路口才找到一家书店买了一张维也纳地图,问店员我们现在何处,回答竟是我们尚未进入地图所标范围之内!
  顶着大太阳,站在街角仔仔细细研究地图得出的结论:我们误打误撞停在维也纳著名景点——Schönbrunn宫旁边。Schönbrunn宫是过去奥匈帝国皇家的夏季行宫,地处中文所谓的“城郊结合部”,我们看到的那一队队游人都是前往Schönbrunn宫参观的游客,我们停的停车场也是供游客使用的。为了不浪费三块四一小时的昂贵停车费,我们决定先到Schönbrunn宫参观。

  一进入宫前的广场,就见整个宫殿横陈眼前。可能因为在郊区,占地很大,不像一般宫殿的三边框型,而呈现一字形。三、四层楼高,但非常宽,金黄色的外墙,褐色的屋顶,气势恢宏。加上周围的附属建筑,据说共有一千多间屋子。现在可供参观的是其中的四十间,我们选择了精华的二十二间参观路线。
  手持录音讲解器,按照每间屋子的编号听对应的说明(没有中文,我听的是日语)。房间都是相通的,好像一条巨大的走廊被一道道门隔了开来。室内的总体风格是白墙配涂金的雕饰,四角、天花板上都雕着花纹和图形,保存状况完好。Schönbrunn宫经历了奥匈帝国的鼎盛时期,从十七世纪一直用到一次大战之后。它的主人里包括在法国大革命中被绞死的玛丽·安东内特、弗兰茨约瑟夫一世和皇后希茜公主。尤其对美丽的希茜公主,人们至今仍充满敬仰和爱慕。我们参观的二十二间屋子就以弗兰茨·约瑟夫一世和希茜公主居住过的为主。有国王的办公室、会客室、卧室,皇后的书房、化妆间、卧室等。陈列的各种用品手工精美,标有皇室纹章。不过,说实在的,并不比我想象中的一般贵族更豪华,国王的卧室简直可算朴素。
  宫殿里到处悬挂或摆放着希茜公主的肖像画和塑像,可见国王对她的厚爱以及她对自己美貌的自负。我从前不止一遍地看过电影《希茜三部曲》,现在亲眼目睹她的画像和照片,她的容貌确实出众,特别是她身材窈窕,173厘米的身高,体重只有48公斤,腰围竟只有50厘米!真让人艳羡不已。此外,殿里还挂着各时期皇族的肖像,王子公主的居多;大会客室里装饰着描写宫廷庆典的巨型油画。
  Schönbrunn宫最著名的两间房间是1817年6岁的莫扎特在御前演奏的“镜厅”和大宴会厅。“镜厅”是一间镶了两面大镜子的狭长房间,没有莫扎特,它不会如此出名。大宴会厅则名副其实,值得一观。屋顶极高,垂下一排金色的大烛台,四周的墙上镶满镜子,金碧辉煌,气派非凡。大厅被几根大柱子分成一大一小两部分,小的那一半两头是两间圆形小会议室,内部是中国风格,墙上贴着刺绣的墙纸。
  从宴会厅的窗口眺望出去,是Schönbrunn宫引以为豪的花园。 花园的两端是对称的两片树林。乔木整齐地排成两列,形成一条林荫大道,灌木被修剪成圆锥形,围绕着一个方形水池,池边立着雕像。两片树林之间是一大片开阔的花坛,有整个宫殿那么宽,长更是延伸百米。花坛的尽头连着一个绿草如茵的小山坡,山脚又有一处雕像和喷泉,两侧有曲尺形的道路通到山顶,山顶树着一道三连拱门,和Schönbrunn宫遥相呼应。所有的这些都按宫殿的中轴线左右对称,格局之美让人喘不过气来。畏于阳光,我们没有走上山坡去,只从宫殿这边远望。我忽然联想到圆明园没毁掉之前一定有类似的景观,圆明园确是西洋风格的呀。
  出了Schönbrunn宫,开车往城里去解决我们当晚的住宿问题。沿着一条热闹的小河,一路堵车,生活气息如上海般熟悉亲切。
  旅游问讯处在市中心步行区,周边有最高档的宾馆和最时尚的商店,看得我眼花缭乱。维也纳街头中国人实在不少,旅游问讯处里居然有中国电视台在做节目。我们订好一个小旅馆,放下心来在市中心闲逛。维也纳的老建筑十分精美,门廊、阳台、屋顶、石柱的雕花之繁复且不去说,屋角四处必定雕着或竖着人像,而且建筑物往往一幢就占据了半条街,俨然大气。Hofburg堡、圣Stephans大教堂、国立歌剧院等著名建筑在夕阳下的惊鸿一瞥已深深吸引了我。
  市中心的步行街纵横交错,道路也宽,两边是各种商店、咖啡馆和餐厅,路中央有雕塑、喷泉和供行人休息的长椅,咖啡馆也在路中撑开阳伞,摆出座席。时值周五傍晚,除了游客,购物的人也很多,路上熙熙攘攘。每走几步便可碰到街头艺人卖艺,唱歌剧的、拉小提琴的,高雅得紧,维也纳人似乎已司空见惯,倒是十字路口一队杂耍的引得不少人驻足观望。
  我们想找家维也纳风味的餐厅吃晚饭,沿着几条步行街转了两圈不得要领,进了一家名叫“莫扎特”的咖啡馆。 吃的是维也纳炸猪排,又点了块名为莫扎特的巧克力蛋糕。
  晚饭后回我们订的旅馆,地图上显示在火车西站附近,离市中心稍远。这一带房子的外表当然不如市中心的华丽,但相当安静。我们住的是一种称为“pension”的小旅馆,通常指私人将自家房屋改装而成的旅社。我们这次住的pension可不算小,一个天井四周有三幢三到五层的小楼。我们的屋子有一间大房间、一个门厅,厕所、浴室都是独立的,天花板奇高。
  第二天,我们起了个大早,开车前往著名的景观大道——Ring。大多数有着悠久历史的欧洲大城市,老城区的外围都有一条环路,是原来的护城河填平造成的。维也纳的Ring在地图上看起来像一面盾牌,东北边是弧形的河道,其它几边的道路略显五边形,沿路分布着公园和知名建筑。
  我们先来到Ring西侧的议会大厦。这幢建筑昨天经过时给我留下极深的印象,它像皇宫一样雄伟,又多了几分威严。门前开阔的空地上有一组手握权杖的女神雕像和喷泉,背后耸立着希腊神殿式的正门,高大的石柱撑起屋顶。两边裙房的屋檐也立着一座座塑像,特别是四角上的神驾马车像格外醒目。正门两侧坡道上是十二圣贤坐着思考的雕像。早上九点多钟,游人还少,我们可以尽情领略议会大厦的宏伟气势。
  穿过旁边的公园,来到市政厅前的广场,大概举办什么节日,广场被临时搭起的舞台和咖啡座占满了。市政厅和议会大厦风格不同,外墙黝黑,窗棂等处的雕花更加精美,正中矗立着一座尖顶塔楼。这时,只见一大队华人旅游团涌来,轮流摆开姿势咔嚓咔嚓拍起照来。
  从市政厅再往北应该是维也纳大学,我们没去,沿原路返回,进了环线内侧的人民公园。听说人民公园的造园堪称世界一流,果然是花木葱茏,疏影横斜。人们在里面晨跑、遛狗,还有人坐在长椅上看书、喂鸟。
  人民公园的正门对着著名的英雄广场,两座青铜的骑士塑像遥相呼应。当中一条大道连着两座石门,路上停着一排马车租借给游客。英雄广场周围的一片建筑群都属于Hofburg皇宫,青铜塑像正对面的现在成了国立图书馆。穿过石门,绕到北面,有一个小的半圆形广场,这一侧的皇宫有两个金青色的皇冠形圆顶。我昨天从步行街的转角窥见的就是Hofburg的这一面。
  Hofburg内部也有一组房间可供参观,大体格局和Schönbrunn宫差不多,但因Hofburg是国王日常居住的宫殿,装潢更豪华,维护得也更好,包括一间最后一位皇后改建的新式大理石浴室。屋内除了原先的装饰外,还陈列了希茜公主的手套、披肩、衣服,婴儿的蕾丝小衣被等用品。有一间屋子里放着十几对木偶,身着奥匈帝国最强盛时辖内各国的民族服装。大厅一头的小间里立着一座石像,是希茜公主遇刺身亡后弗兰茨一世为她立的等身大像。石像栩栩如生,好像皇后握着扇子,沉思着向我们走来。
  一楼改建成展厅,展示御用餐具器皿。一排排落地大玻璃橱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盘子、碗、杯子、钵,每个系列恐怕有上万件。这也难怪,正式的西餐每样菜都有专用的盛器,一顿饭下来碗呀、碟呀的总得要十几、甚至几十个,皇宫举行盛大宴会时,动辄就要请上千人,餐具当然不能少。每套银制刀叉都有专用收藏箱,里面像工具箱一样一层一层密密麻麻放满刀叉和汤勺,大概一套也有上千把。这些正式宴请时用的器皿大多为白色,描着图案,印有纹章,大方气派,此外,还有一些餐具明显带有个人的喜好,可能是某位皇后的藏品。有一套金边黑地的花卉彩盘,每个盘子都画着一种花,各不相同。还有一套画的是神话故事,更是精致。其中,有一个房间陈列的是从中国定制的餐具,清朝的彩绘大盆、红木贝雕的托盘等。
  由Hofburg向市中心的步行街走,到了圣Stephans大教堂。这儿是老城区的地理中心,从四面八方都能见到教堂的塔尖。教堂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尖塔,其余三个角上各有一幢稍矮的白色塔楼,风格与市政厅相似,只是更加古朴庄严。四个塔楼中间是教堂正殿的屋顶,用彩色墙砖拼出鲜艳繁复的图案。教堂内部同样精雕细琢,东西塔楼和钟楼可付费登高参观。我们乘电梯登上北钟楼,上面悬挂着西欧第二大吊钟。1683年,土耳其军队包围维也纳,奥地利战胜后,将缴获的土耳其大炮铸成大钟。原先的钟毁于二战,现在的是用当时的残骸重新铸造的。站在楼顶眺望旧城区,可以想见维也纳过去的繁华。间或也有一两幢现代化大楼突兀地映入眼帘,其实,在多瑙河对岸是大片新城区,高楼大厦拔地而起,还有不少也是景点呢。
  遗憾的是我们没有时间游多瑙河,也没去多瑙河边有百年历史的摩天轮。各种介绍上居然都说这个摩天轮是维也纳的象征呢。
  吃过午饭,动身前往萨尔茨堡。萨尔茨堡位于奥地利通往慕尼黑的路上,是个靠近边境的小城。它的闻名,源于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定为世界文化遗产的城堡。不过,萨尔茨堡地处阿尔卑斯山脉,是个山城,周围自然风景秀丽。我们路过一个山谷中的湖,叫“月亮湖”,许多人利用休假在湖上驾小艇。从高速公路边的加油站俯瞰下去,波光粼粼,白帆点点,四周是连绵山峦。
  我们抵达萨尔茨堡是星期六傍晚,进城的路忽然堵上了,汽车排起了长龙。原来前方的大马路上正举行狂欢节游行,一辆接一辆载重卡车改装成的彩车载着无数青年男女缓缓驶过,车上的人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不停摇摆,路边的人鼓掌吹口哨,车上车下互抛彩带、瀌水枪,闹成一团。
  就这样等了半小时,车队走完,才得以通过。萨尔茨堡的旅游问讯处在老城中心的莫扎特广场,我们沿着流过市区的萨尔茨河开车进城,接近目的地时,身边跑过一连串马车,每辆车上都端坐身着夜礼服的人们,不像是游客。
  也不知是不是狂欢节的缘故,萨尔茨堡的大小旅馆都被订空了,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一家,也不能挑剔那么多了。
  萨尔茨堡是莫扎特的故乡,所以莫扎特广场的中央树立着他的青铜塑像,老街上有一幢小小的黄色房子是他出生的地方。
  萨尔茨堡在历史上一直是宗教势力控制的城市,教堂星罗棋布,其中规模最大的Dom大教堂就在莫扎特广场的后面。天色已晚,我们正担心是否已关门,只听见教堂一侧的院落里人声鼎沸,门口还有不少游客在张望。里面,身穿夜礼服的俊男倩女在碰杯谈笑,门口还有人坐马车陆续前来。原来,Dom大教堂的主教今天设宴邀请各界名流。在萨尔茨堡,乘马车赴宴是社交场上的传统吧。
  随意看了几个其它教堂,我们在老街上吃晚饭。暮色沉沉,远处,教堂的尖顶挑起最后一抹晚霞。萨尔茨河两岸都是山,水流湍急,河上除架着可通汽车的一般大桥外,多数是只可走人的铁吊桥,桥面用木板铺成,只有两米来宽。
  回到旅馆,窗外的大街上,余兴未了的年轻人狂欢至深夜。
  第二天一早把车停在山下,爬坡上去看萨尔茨堡的堡。我们从后山走,先经过Nonnberg修道院。它是阿尔卑斯山北麓最古老的修道院,但游人稀少,建筑也毫不起眼。正殿的木门虚掩着,上贴“保持安静”的字条,游客可自由推门而入。里面光线昏暗,有点阴森呢。
  前山就是闻名遐迩的Festung Hohensalzburg。这是中世纪宗教力量控制这里时,大主教和领主的城堡。它占据高地的有利地形,造得易守难攻,名副其实是个军事要塞。进堡参观也是听着录音讲解器,不过有严格的流程,得凑齐了一批一起进去。
  我们看了囤盐的仓库(里面挂着历任大主教的肖像和当时堡的模型)、囚室,经过一条狭长的走廊,沿螺旋形阶梯爬到碉堡上,整个萨尔茨堡的景色一览无遗。领主的房间在主堡的最高层,真有点“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的味道。四壁是木制的,虽然历经几百年的风霜,涂金都脱落了,还是可以从雕花上看出当年的奢华。墙上隔出一小间厕所,就是像幼儿园里那种,一条木凳上多一个坑,下面连一根落水管,是当时最先进的“直落式厕所”。
  主教的房间在领主的下面(这是表面上向领主表示敬意),墙壁和天花板也是雕花的。靠门的地方,有一座陶瓷彩釉的火炉,代表了当时陶瓷业的最高水平。底座是五头狮子,上面呈多级宝塔状,每一层都由几个主教、国王的塑像或宗教故事的场景组成,涂上鲜艳的彩釉。看似一块块砖面拼成,实际上是陶瓷烧成的。作者大概对自己的作品也非常得意,在宝塔的侧面塑了一个两尺来高穿着当时平民服饰的青年,据说就是作者本人的像。
  最后来到一个大厅,主教在这儿举行舞会。天花板上镶满金色的木钉,象征满天星辰,四根大柱竟是大理石的。现在,每天晚上在这个大厅都举行音乐会。楼下有一个小型军事展览馆。
  下山我们乘了小火车,坡度很陡,火车的后一节车厢好像在前一节的顶上。一共四节车厢,每一节是一个三平米的玻璃小屋,没有座位,要挤十来人,好在两分钟就到了山下。
  然后去了昨晚过而未入的Dom大教堂,它的特点不在规模,而在于天庭和四壁上的壁画。雕刻塑像比它精美的也许很多,但有这么多而完美壁画的教堂只怕少见。
  下午开车回家,慕尼黑不到点儿又有一个更大的湖泊,车好像在海岸边开一样。快到慕尼黑下起了倾盆大雨。(回来后半个月,奥地利和德国南部爆发了空前的大洪水,萨尔茨堡被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