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镰仓时代

 

第一节 镰仓幕府的建立与发展

一、镰仓幕府的建立

    富士川之战后,源赖朝并没有一举进入京都,而是巩固经营自己东国一带的地盘。之后,赖朝回兵讨伐常陆的佐竹氏,并对诸豪族论功行赏,承认他们对旧有领地的支配权,并恩赏新的所领。在政权交替的内乱之时,这一政策对集结各地豪族和武士的力量起了很大作用。源赖朝凭借此策在关东确立了支配地位,并得到院厅的承认和重用。

    1181年初,平清盛在战乱中郁郁而终。趁此机会,一直被平氏压制的后白河法皇,希望联合赖朝复兴院厅势力。赖朝也为了策应京都而向院厅表达了讨伐平氏的意图。但院厅并不想灭亡平氏,而是想令源平两氏并存,都对朝廷尽忠,相互牵制。但赖朝拒不接受这种主张。

    在源赖朝专心巩固东国根据地之时,源义仲的势力发展很快,1182年7月进驻京都。由于后白河法皇倚重赖朝,引起了义仲的不满,遂与赖朝产生矛盾,相互对立。此时,义仲、平氏、赖朝形成了以京都为中心的三足鼎立局面。赖朝派其弟范赖、义经去讨伐义仲。1184年正月,义仲在近江的粟津战死,赖朝进入京都。继而,义经在长门坛浦一战中,将平氏一族大部分人消灭于濑户内海。平氏政权从此灭亡。

    平氏灭亡后,源赖朝声名大振的同胞兄弟源义经代表赖朝,在京都与朝廷交涉,并与院厅的关系更加亲近。后白河法皇为了抑制赖朝的势力,任命义经为检非违使,打乱了赖朝统领御家人的原则。如若允其发展,义经必将成为对抗赖朝的一大势力,因此赖朝决定将其消灭。1185年10月,后白河法皇秘令义经与行家追讨赖朝,却被赖朝事先查知,义经败逃至奥州藤原氏处,赖朝反而乘机取得了追讨义经、行家的院宣。同年11月末,赖朝以追讨义经、行家和整治治安为名,在得到院厅的同意后,宣布将原来在一部分地区私设的守护、地头制度,扩展到全国。每一国设置守护以保障治安,设置地头以检查租税的缴纳,庄园、公领可另征收五升兵粮米。守护、地头的设置,是镰仓幕府具有决定性的一步。从此,赖朝掌握了全国的军事、警察权力。

    奥州藤原氏是平安末期藤原清衡在奥州六郡树立的势力,从战力量地理上考虑一直是镰仓的腹背之患。赖朝要确立对全国的统治,必须消灭藤原氏。义经音乐家入奥州,便成为源赖朝消灭奥州藤原氏良机。因此,1188年,赖朝凭借其强大的军事实力,命奥州的藤原氏追讨义经。屈于赖朝的压力,1189年藤原泰衡杀死了义经。赖朝又以杀害义经的罪名,动员全国的地头和御家人,率大军征灭了奥州藤原氏,控制了奥州。1191(建久二)年,赖朝任命伊泽家景为陆奥留守。

    通过这次征伐,赖朝进一步巩固了自己的势力,至此全国已无可与赖朝抗衡的武装势力,守护、地头制也更加确定。镰仓幕府已初具规模。

    随着奥州征伐的结束,院厅和幕府的关系日益尖锐,随时有可能再次爆发内乱。因此,以前从未谋面的后白河法皇和源赖朝,都迫切希望有一次直接的、面对面的交涉。1190年11月,赖朝在统一全国后,率领主要御家人上京,以臣子的身份拜见了后白河法皇。这次会面,双方在守护、地头的权限和其他行政权力等问题上达成妥协。但赖朝对后白河法皇未能授予其“征夷大将军”的称号极为不满,很快愤然回到镰仓。

    1192年3月,后白河法皇去世,以院厅为首的公家势力急剧衰落,亲赖朝派九条兼实控制了朝廷。同年7月,后鸟羽天皇授予赖朝“征夷大将军”。这标志着镰仓幕府的最终建立。

    镰仓幕府的确立,使日本政坛出现了双重政权体制,即在京都仍保存皇室政权的同时,在镰仓出现了独立于王朝之外的武士政权。双重政权体制的出现,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有两点不可忽略,即建立镰仓幕府的源赖朝本人就是皇族后代,他本能的具有亲近皇室的血统意识;其次,幕府初建,除武功之外,并无一统天下的意识形态权威,皇室仍是日本一面精神上的旗帜。因此,利用天皇的传统权威号令天下,对幕府政权而言,乃是最简便有效的途径。双重政权虽然并存,但权力的天平并不平衡,镰仓幕府以武力为支柱,左右国政,天皇仅是听命于将军的“治天之君”。 [1]

二、镰仓幕府的政治与经济

    随着镰仓幕府的建立,原来作为赖朝私家机关的各种机构也转变为公立机关,幕府的制度也进行了整顿。赖朝最初的家政机关是1140年设立的侍所。侍所原是御家人宿值警卫之处,镰仓幕府建立后,职责扩大为负责赖朝御所的警卫和镰仓市的安全、统治御家人等,侍所别当的政治权力也相应变大。1184年10月,又设公文所,聘京都的大江广元任别当。公文所主要处理以财政事务为主的一般政务。1185年,赖朝又将公文所改为政所。与公文所一起设置的还有问注所,主要负责裁决,京都法学家出身的三善康信为第一任执事(长官)。

    在地方上,赖朝延续了战时的守护、地头制。在全国各地的庄园内,以一国一人为原则,任命有力御家人为守护。守护最初也称为总追捕使、奉行人,后来才逐渐统一为守护。守护的职责称为“大犯三条”,主要是率领管下的御家人警固皇居(京都大番役)、检查和搜捕犯有谋反、杀人等重罪之人。此外,守护还要处理管内社寺、驿路的事务,指挥和监督大番役以外的御家人平日的勤务,传达幕府的法规、任命御家人等。

    地头由御家人担任,是幕府派驻在庄园的代表,任务主要是检察、征税、管理土地等。地头分为本领安堵地头和新恩地头。本领安堵大多是原来的大庄园主,赖朝承认他们对旧有所领的支配。本领安堵对所领具有名主、地头两重支配权,庄园农民与他们有更强的隶属关系。新恩地头是立战功的御家人,赖朝将没收的平氏土地赐予他们,成为一方的地头。新恩地头为了巩固自己的在地权力,以地头职和给田为根本,以幕府权力为依靠,加强了对农民的支配。

    镰仓幕府的阶级基础是御家人制度。所谓“御家人”就是与源赖朝有主从关系的地方上的土豪、武士。平氏时代,武士们在各自的土地上已经具有了开发领主、地主、名主三重身份。为了维持自己在庄园内的地位,他们将所领寄进于中央贵族名下,并从寄进的庄园领家那里获得管理原属自己所领的实权。赖朝起兵后,支持赖朝的武士成为了赖朝的御家人,被授予守护、地头职。

    镰仓幕府建立后,将军给予御家人以本领安堵、新恩地头的职务和其它政治、经济上的权力,称为“御恩”;御家人为将军服役、对将军尽忠,称为“奉公”。奉公的内容主要是担任镰仓和京都的警卫、战时为将军效命等。元朝忽必烈二次侵日时,又增加了“异国警固”的义务。御家人平时的费用由幕府和总领分担,总领负责统辖庶子一族。

    这种以土地为媒介而结成的将军和武士主从关系的御家人制度,构成了镰仓武家社会。

    镰仓时代初期,仍旧延续了平安时代的古代庄园制。一个庄园由数个“名田”组成,名主从庄园领主处获得名田的私有权,进行自主经营。名主向庄园领主交纳租税,农民向名主交纳“加地子”。这种体制称为“名田经营”。

    镰仓中期后,开始有了显著变化。庄园内的大名主、土豪,成为了幕府的地头。他们倚仗幕府的势力,居住在庄园内,代表庄园领主管理庄园。庄园领主把庄园的一切经营全部托于地头,地头每年向领主缴纳一定的年贡和租税,这种形式称为“地头请所”。由于庄园领主们经常会为了“请所”而产生激烈纷争,因此镰仓中期以后,又出现了另一种称为“下地中分”的经营方式,即把庄园耕地和庄内农民分为“地头分”和“领家分”,地头断绝与领家的一切关系,完全独立于领家。通过“地头清所”和“下地中分”这两种方式,地头逐渐转化为在地领主。这种转化,是建立在对农民的支配和管理的基础上的。

    总之,镰仓时代的庄园比之古代的贵族领主制,更符合时代的潮流,也进一步巩固和发展了庄园制度,成为镰仓幕府的经济基础。

    在镰仓时代,农业、商业和手工业都有明显的发展

    农业 镰仓时代,农业成为了各种产业的中心。关东和九州的边境地带,进行了大规模的新田开垦。当时的农民已经掌握了扬谷、脱壳的技术,水稻已有了早稻、晚稻和中稻等几个品种。镰仓中期后,生产力发达的地区已经普遍施行了“二毛作”,即每年种两茬庄稼,并大量施用草木灰、人粪尿等肥料,用水车灌溉。在各地的大庄园内,开始用牛、马来耕地及搬运。

    商业 农业的发展,提高了生产力,也带动了商业的发达。平安末期出现的定期市,到了镰仓时代已经非常普遍。社寺、政所的附近,都是定期市的主要地点。市民和商人开始通过货币进行商品交换。奈良、平安时代曾经发行过“皇朝钱”,随着律令制度的衰微被废止。到了12世纪中叶,出现了大量中国宋朝的铜钱,大都是通过与宋朝的贸易输入日本的。宋钱使用极广,以至后来日本朝廷不得不以“动摇物价、衰败朝廷”为由,一度禁止使用。

    随着商品交换的发展,在经济发达的京都、奈良等地区,除了定期市外,还出现了很多固定集市和小卖店,商人和手工业者聚集于此。他们还结成“座”,希望得到庄园地头的庇护,以保证他们在商业上的利益。同时,一种被称为“问丸”的行业也在河流、港口出现。他们主要是从事中介业务,用“为替”代替钱,替边远城市运输和贩卖货物。“问丸”已经脱离了与庄园主的隶属关系,成为了独立的货物中介业者和运输业者。

    手工业 随着农业生产的发展,手工业技术也有了很大的提高。庄园已普遍栽培桑、麻等作物,农民们掌握了纺布织绢的技术。阿波绢、美浓八丈等各种地方特产,在市场上都非常受欢迎。在镰仓时代,纸张除了书写,还要用来黏糊拉门,需要量很大。还有檀木制的“檀纸”、雁皮制的“鸟子”都流行一时,极受武士阶层的喜爱.

    镰仓时代的手工业,已经从农业中分化出来,成为独立的职业。手工业者自己生产商品,拿到市场上交换生活必需品。他们也结成“座”,从属于庄园领主,并直接参与工商业者的经济活动,为室町时代手工业者向商人的转化作了准备。

三、镰仓幕府的巩固与发展

    1199年正月,源赖朝去世,其子赖家继承将军位。赖家缺乏统治御家人的能力,又偏倚妻子的娘家比企氏,轻视幕府的元老们,引起了以北条氏为首的有力御家人的不满。北条氏是赖朝妻子政子的娘家,也是镰仓幕府的重臣。为了巩固幕府的统治,同年4月,北条政子罢免了赖家的诉讼裁判权,重新制定了由北条时政、北条义时、大江广元等十三人共同裁决的集体合议制度,使政局暂时获得稳定,但仍没有消除潜伏着的御家人之间争权的危机,各地反赖家幕府的事件还是不断发生,幕府的统治陷入了困境。在这种情况下,1023年8月,北条政子与北条时政合谋,废黜了赖家,将关西38国的地头职让与其弟千幡,关东28国总守护职让与其子一幡。赖家不甘心失败,勾结比企能员,企图打倒北条氏,结果反被北条氏所败。之后,北条氏拥立千幡(实朝)为镰仓幕府第三代将军。北条时政担任政所别当(当时称执权)。但不久,时政因反实朝失败,引退于伊豆,北条义时继任执权。北条氏为了扩大自己的权力,杀死了当时的侍所别当和田义盛,北条义时集政所、侍所别当于一身,确立了北条氏的霸权。1219年正月,北条义时唆使源赖朝遗子公晓暗杀了实朝,然后北条义时又借此杀害了公晓,从此源赖朝的血统完全断绝。北条氏掌握了幕府的最高权力,北条政子成为幕府的实际最高统治者。

    北条氏专权后,面临将军无人继任的问题。因为第三代将军实朝无子,所以北条政子欲选拔一名皇族为将军,但院厅方面对此时而应允,时而反对,最终,拒绝了幕府的要求。幕府的态度十分强硬,义时率千骑人马入京,要求皇族将军东下,不料朝廷的态度也很强硬,再次拒绝了幕府的请求。北条氏只得放弃原案,改迎与源氏有血源关系的左大臣藤原道家之子、两岁的藤原赖经为将军。虽然将军问题解决了,但朝廷与幕府的关系紧张依旧。院厅方面以后鸟羽上皇和顺德上皇为中心,开始秘密筹倒幕。

    1221年5月,朝廷集合了北面、西面武士和畿内寺院僧兵的力量,正式发出征讨北条义时的旨令,史称“承久之乱”。面对这种紧急状况,北条政子集合了东国的有力御家人,痛陈源赖朝的恩德和武士阶级的利益,最终统一了御家人们的思想,甚至连准备内应京都的三浦氏也宣誓效忠幕府。6月15日,北条义时之子泰时、弟时房一举攻占京都,粉碎了院厅的阴谋。后鸟羽上皇见事态不好,不得不撤回追讨义时的命令。北条泰时、时房率军进驻京都的六波罗府,处理战后事务。“承久之乱”宣告失败。

    “承久之乱”后,幕府废止了后鸟羽上皇的院政,流放了后鸟羽、土御门、顺德三位上皇,拥立与后鸟羽上皇关系疏远的后堀河天皇,并推举西园寺公经为内大臣,掌握朝廷的实权。北条氏没收了原属朝廷的3000余处所领,作为恩赏赐给有功地头。为监督朝廷,维持京都安全及畿内等地区的行政和诉讼,京都的六波罗馆被改为六波罗府,任命北条泰时为六波罗探题,权力仅次于执权。

    “承久之乱”使公武双方的力量关系逆转,公家政权开始衰落,以镰仓幕府为中心的武士阶层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发展。

    “承久之变”后,北条义时成功的巩固了北条氏的执权政治。1224年6月,义时去世,时任六波罗探题的北条泰时继任幕府执权。为了确固北条氏的地位,泰时将北条氏一族提升为“家督”,有别于其它的有力御家人。随着北条政子等一些幕府元老的相继去世,政权逐渐集中到泰时一人之手。

    为取得武士阶层的信任,泰时进行了一系列改革。首先,他将执权一职由一人增至二人,另一人称“连署”,第一任为由北条时房担任。然后,他又废除了执权的独裁统治,设立由11人组成的“评定众”,与执权、连署一同议政。评定众的地位仅次于执权、连署,由北条氏及其它有力御家人世袭。1249年又设“引付众”,由评定众的长官兼任,管理御家人的诉讼。

    执权体制是作为将军独裁制的对立面出现的,体现了武士阶层的意志。泰时的集体合议制受到御家人们的欢迎,提高了北条氏在武士中的威望。

    承久之乱后,御家人之间对土地的争夺日益激烈,裁判稍有不公,即会招致御家人们的反对。为了平息纷争,巩固幕府统治,1232年,北条泰时制定了一部武士的重要法规《御成败式目》,又称《贞永式目》。这部法规是基于赖朝以来的武士习惯法制定的,共51条,内容涉及到社寺关系、守护和地头的权限、所领关系、诉讼手续等一系列问题,是武士裁判的重要准则。

   《御成败式目》是镰仓幕府武家社会的根本法典,也是第一部武士阶级自己的法典。它标志着武士不再从属于公家,已经成为独立的政治力量。《御成败式目》再次否定了将军的独裁制度,确立了幕府“法治”的政治方针。


第二节 镰仓幕府的衰落和灭亡

一、御家人制度的瓦解

    13世纪之初,在欧亚大陆上,出现了一个强大的蒙古帝国。成吉思汗和他的孙子忽必烈经过数十年的不懈努力,不仅统一了中国大陆,征服了中亚和南亚,而且远征欧洲,所向披靡,而征服近邻日本自然也是其中的目标之一。

    1268年,忽必烈通过高丽国寻求与日本的国交,试图迫使日本屈从。此时幕府的执权是北条时宗,他果断的拒绝了蒙古的要求,并对蒙古入侵作了准备。翌年9月,蒙古使者赵良弼奉命出使日本,遭到日本幕府的驱逐,两国状态一触即发。

    1247(文永十一)年10月,忽必烈派忻都、洪茶丘率领蒙古、高丽联合军队3.3万余人,战船900余艘,由朝鲜半岛的合浦出发,进攻日本。他们首先在对马岛登陆,接着又打败壹歧守军,侵入肥前的松浦郡沿岸。尽管松浦氏顽强抵抗,仍未能抵挡蒙军的进攻。10月20日,蒙古军侵入博多湾。以大友氏为首的九州御家人们集结在博多顽强抵抗,但面对蒙古军的集团战法和铁炮等新式武器,日本军队仍处于不利形势,不得不退至水城。蒙古军占领了博多和箱崎,但伤亡不小,因此暂时退回船上休整。不料,一夜忽遭暴风雨,蒙古军舰船大都破损沉没,军队死伤惨重,不得不罢兵回国。这就是“文永之役”。此役之后,幕府为了防范蒙古军再次入侵,加强了博多的警卫,新设“异国警固番役”。

    忽必烈并不甘心第一次的失败,加紧准备二次征日。1271年11月,蒙古国改元为元朝。1275年到1279年,元朝先后派使者杜世忠、周福到达日本,却都被北条时宗斩首,幕府的态度十分强硬。1281(弘安四)年,忽必烈发动第二次侵日战争。此次元军分成东路军和江南军。从合浦出发的东路军首先攻下了对马和壹歧,逼近博多湾,但由于日本守军的顽强抵抗,登陆未能成功,因此暂退至鹰岛,等待与江南军会合。江南军从宁波出发,不久即达九州沿岸,两军汇集在鹰岛,准备一举攻入博多湾。不料又遭到大风雨的袭击,舰船大部分沉没,元军大败而归,史称“弘安之役”。

    其后,由于军费过重及江南人民的反元起义,忽必烈对于第三次侵日已是有心无力,因此停止了对日本的进攻。关于两次侵日的失败的原因,中日学者大多认为,暴风雨固然是原因之一,但主要还是因为日本军民的英勇抵抗和不屈斗争;元军不习海战;被征的高丽兵、宋兵士气不振等。

    对蒙古的侵略战争的抵抗虽然取得了胜利,但也对镰仓幕府的政治、经济产生了深刻影响。国内的种种社会矛盾日益严重,其中之最是恶党问题。

    镰仓幕府虽在文永、弘安之役中取胜,却背上了沉重的财政包袱,无力再给有功的御家人以土地和金钱上的赏赐,使御家人赖以生存的经济基础逐渐丧失,幕府与武士间的主从关系也开始松懈。对幕府不满的下层武士和庄民联合起来组成“恶党”,反抗幕府的统治。有时,御家人还与非御家人联合,表现出了地域上集结的倾向。“恶党”的存在,给幕府以极大威胁。从文永、弘安时期开始,幕府就曾多次发出过“恶党镇压令”。

    在“恶党”问题日趋严重的同时,幕府御家人,特别是中下层御家人的日益贫困,导致幕府与御家人关系紧张。为了缓解矛盾,维持双方的主从关系,确保御家人的经济利益,1297年,幕府颁布了“德政令”:御家人因贫困而转卖的土地可由原主无偿收回;御家人所欠债务一概取消,不用偿还;御家人的债主不得就债务问题向幕府申诉。“德政令”的目的是为保证御家人的所领,救济御家人的经济,但实施过程中的种种障碍,迫使幕府不得不在第二年就将其废除,幕府的权威愈加丧失。

    在内外的双重威胁下,幕府感到只有强化专制制度才能巩固统治,解除危机。北条时赖任执权时,经常弃集体合议制于不顾,在私邸召开秘密会议。蒙古入侵后,最高决议机关“评定众”已形同虚设,形成以北条氏家督(得宗)为中心的专制体制,称为“得宗专制”。北条氏一门占据了评定众、引付众等幕府要职和各地方的守护职,使幕府地方机关完全处于得宗的支配下。得宗的家臣、被称为“御内人”的北条氏嫡系御家人们依仗得宗的权势,极度扩张自己的势力,引起了被称为“外样”的一般御家人的强烈不满。时宗去世后,御内人代表平赖纲和外样代表安达泰盛发生冲突,结果安达泰盛一族被全歼,史称“霜月骚动”。此后,作为镰仓幕府阶级基础的御家人制度开始瓦解,镰仓幕府的统治岌岌可危。

二、镰仓幕府的灭亡

    13世纪中叶后,皇室分成后深草上皇的持明院统和龟山天皇的大觉寺统两派,开始了长达半个世纪的皇室内部争斗。

    1318年,大觉寺统的后醍醐天皇即位,决心恢复皇室权威。他废除了多年的院政,实施亲政。后醍醐天皇认识到要夺回实权,必须清除幕府这一障碍。为改变长期皇权旁落的局面,后醍醐天皇以诗会、游艺为名,在日野资朝等大臣的协助下,秘密筹划倒幕,并决定在北野祭这天起兵。但计划却被幕府得知,事先逮捕了日野资朝等几名主要大臣,并将他们流放,第一次倒幕运动失败。此事发生于1324(正中一)年,史称“正中之变”。

    后醍醐天皇并未因此放弃他的计划,他集结了各大社寺僧兵和近畿的武士,准备再次倒幕。1331年,大臣吉田定房向幕府告密,计划败露。大臣日野俊基被捕,天皇仓皇出逃,在赤坂城起兵的楠木正成也被幕府军打败,史称“元弘之乱”。幕府废除后醍醐天皇,立光严天皇,后醍醐天皇被流放于隐歧。第二次倒幕又告失败。

    虽然“元弘之乱”失败,但以近畿、东国为首的各地武士和农民的反幕府运动此起彼伏。流放于隐歧的后醍醐天皇仍在筹备第三次倒幕。1332年,护良亲王首先在吉野起兵,楠木正成于河内呼应。1333年,各地豪族都举起了反幕大旗。幕府派当时最有力的御家人足利高氏去京都平乱,但早已不满北条氏专制的足利高氏中途反戈,一举击溃了京都六波罗府。接着,新田义贞又攻下镰仓,最后一代执权北条高时自杀,镰仓幕府宣告灭亡。

 

第三节 镰仓时期的中日交往

一、贸易往来

    平安末期,日本政府规定除了得到许可的入宋巡礼僧外,国人一概不得出海。针对中国商船的频繁来航有违日本紧缩方针的现象,制定了“每三年一航”的规定。但从11世纪开始,庄园制进一步成熟,贸易管理逐渐懈怠,宋商船的来航限制已有名无实。庄园领主和大宰府的商人们不再满足于被动的贸易,开始秘密地向宋派出商船。到了平清盛掌权的平家时代,对外贸易的态度更加积极。

    镰仓初期,幕府沿用平氏方针,承认民间的自由贸易,日本商船赴宋更盛。到了中期,幕府也开始派自己的商船入宋。《宋史·日本传》中,有宋朝1176年、1183年、1183年、1200年、1202年日本商船漂至宋朝的记录。“倭人冒鲸波之险舳舻相衔,以其物来售” [2] ,由此可推测到当时渡宋的盛况。

    日本的贸易最初由大宰府管理,指定鸿胪馆前的海岸为贸易港.宋船入港后,朝廷优先挑选购买宫中所需之物,然后再与民间交易,价格也由政府规定。到了镰仓时代,有力贵族、寺院的庄园扩展到全国,而且拥有“不输不入权”。宋商趁此机会,将船泊于庄园管辖的港口,避开大宰府,直接与庄园主进行密贸易。这样,在九州的博多湾等海岸,出现了很多以庄园为依托的秘密贸易港,而鸿胪馆则渐被荒废。博多、箱崎等贸易港交易繁盛,赴日的宋商也多有长期居留于此者。

    当时,从宋朝输入日本的商品种类很多,有铜钱、织绢、香料、药品、砂糖、茶叶、珍禽异兽等等,其中铜钱的输入尤其值得注意。从北宋起,宋朝铜钱就开始大量外流,朝廷虽屡下禁令仍难以抑制,到了南宋一度出现了“钱荒”。宋钱在日本流传非常广泛。

    日本也有很多商品通过宋日贸易输入宋朝,其中以工艺品居多。日本的时绘、螺钿、水晶、扇子、刀剑等精美的工艺品,都极受宋人的喜爱。宋朝的著名诗人欧阳修有《日本刀歌》一诗,赞美日本刀之精。宋日僧侣之间也常互赠工艺品。此外,建造寺院用的杉板、罗木和黄金也是主要的输入品。

    日本与元朝的关系并不好,由于忽必烈发动了两次侵日战争,致使两国交恶数十年。元日间虽无国交,但民间的商船往来却相当频繁,尤胜宋朝。

    与宋日贸易不同的是,元朝时期两国民间贸易的商船几乎都是由日本驶往元朝的。元朝仿照宋制,在广州、泉州、庆元设提举市舶司,作为对日的贸易港。但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绝大多数的日本商船都泊在庆元。日本的贸易港仍是博多,所以元日间的商船大都往来于此两港之间。

    日本船开到元朝后,由当地市舶司发给证明身份的文件——公凭和公验,然后经过市舶司的抽分,方可进行货物交易。

    元朝输入日本的商品主要有铜钱、经卷、书籍、佛教用具、茶具、绘画等等,其中铜钱仍是主要的输入品之一。据载,“日本遣商人持金来易铜钱” [3] ,说明中国铜钱在当时的日本还是很受欢迎的。虽然元朝政府曾一再禁止铜钱外流,但大量的铜钱还是通过民间贸易输入了日本。元朝的经卷、书籍输入日本的量也很大。元弘年间输入日本的宋版《一切经》,就是日本商船带回的。镰仓时代社会上流传的中国儒家、道家的经典,如《论语》、《老子》等都是从元朝传入的。佛教用具和茶具在禅僧和上流社会中极为流行。自荣西从中国带回茶种并大力提倡以来,喝茶之风在僧侣中已相当普遍。至于从日本输入元朝的商品,虽无确切资料可考,但估计大体与宋代相同,主要是黄金、刀剑和螺钿、扇子等工艺美术品。

二、僧侣的交流

    在镰仓时代,中日僧侣间的交往非常频繁,出现了很多名留史册的入宋僧。他们乘商船入宋,学习南宋的佛教和文化,再将其带回日本。

    镰仓前期的入宋僧,继承北宋时的入宋僧的传统,即巡礼圣地,瞻仰佛迹。江南著名的禅宗五山十刹,尤其是径山、天童山、育王山都是入宋僧必去之处。当时入宋僧主要进修律宗和禅宗。律宗传入日本已久,但到平安中叶以后,日趋势微。镰仓正治年间,俊艿率弟子二人入宋,先后师从南宋五山十刹的高僧学习律宗,留学十三年方回。回国后,在京都开创泉涌寺,弘扬律宗。俊艿是入宋学习律宗的代表人物,其后,他的很多弟子也陆续入宋,进一步传习戒律。禅宗虽然早已传入日本,却一直未能兴盛。因此,禅宗的再次传入也就成了必然的趋势。荣西入宋后,师事黄龙派虚庵怀敞,学习临济禅,回国后开寿福寺、建仁寺,大力倡导禅风,日本禅宗从此开始兴盛,荣西也被尊为日本临济宗的开山之祖。荣西之后,其弟子明全、道元也相偕入宋,道元在宋朝习得正统曹洞宗,成为日本曹洞宗之祖。其后又有圆尔辨圆、无关普门、约翁德俭等日本禅僧相继入宋,宋末时达到入宋僧的高潮。

    入宋僧除了学习佛教以外,还搜集了很多经书、教义和其它方面的典籍,带回日本,最重要的是宋版《大藏经》。《大藏经》的传入,直接和间接的刺激了日本印刷业的发展。除《大藏经》外,入宋僧还带回了律宗、天台宗、华严宗等宗派经卷上千册。南宋儒学发达,儒家经典也是入宋僧的必携品。俊艿就曾带回儒家书籍200余册,圆尔辨圆也带回典籍上千卷。这些典籍对于日后五山文学的兴盛起到了重要作用。

    除经卷和典籍外,入宋僧们还带回了很多宋朝的佛具、艺术品和特产。据记载,曾三次入宋的俊艿,带了佛舍利、普贤舍利、如庵舍利、释迦碑文、水墨罗汉画等物品回日本,其中水墨罗汉像对日本后世的罗汉像有很大影响。在入宋僧的随携品中,特别应该记述的是茶种。荣西将茶种和喝茶的风气从宋朝带到日本,并著《吃茶养生记》,使吃茶之风在禅僧中流行和兴盛,以至后世有“茶禅一味”之说。

    随着宋日交流的频繁和日本禅宗的兴起,除了日僧的大量入宋外,也有不少南宋僧人前往日本。据学者研究,镰仓时代前往日本的宋僧共有14人 [4] 。最早的是1246年赴日的兰溪道隆和他的弟子义翁绍仁。道隆先到京都,后受北条时赖之邀,去镰仓开创了日本第一个禅宗道场。1253年,时赖在镰仓造建长寺,请道隆任住持。

    道隆之后,南宋名僧兀庵普宁也于1260年抵达日本博多,后到京都,又受北条时赖之请到镰仓,继道隆之后住持建长寺。虽然普宁在日本只住了五年,却很受北条时赖的尊敬和推崇,他所信仰的禅宗也很快在武士间流行,对后来禅宗与武士的结合起了很大作用。

    普宁之后,又陆续有无相静照、大休正念、西涧士昙、诠藏主、英典座和无学祖元等宋僧赴日。他们到日本后,在镰仓武士间大力宣传禅风,使很多武士都开始信仰禅宗。当时幕府的执权北条时赖甚至亲自研习禅理,参禅悟道。禅宗“立处皆真、随处为主”的宗旨,使武士们能看透生死,对日本武士道的发展有很大影响。

    元朝建立以后,特别是文永、弘安之役后,入元的日僧日渐增多,可以查到姓名的有220余人之多。与入宋僧不同的是,入元僧除了研习佛教、体验禅宗生活之外,游览江南的山川风物、体验江南的情趣之美,也是目的之一。江南的名寺古刹就是他们参谒的对象。

    在入元僧回日的随携品中,有大量元朝禅僧的语录。这些语录,在日本作为范本翻刻重印,被日僧奉为经典,如《景德传灯录》、《五灯会元》等元代广泛流传的书,在日本也非常流行。这些禅宗语录的翻印,促进了日本雕版印刷和出版事业的发展。入元僧还带回了大量汉文书籍。受中国禅僧用文字表现禅法的风习,日本禅僧也开始用汉文作佛偈、写法语,对日本汉文学的发展有不小的影响。

    除了入元僧外,元朝僧侣赴日者也是络绎不绝,但相对于入元僧来说,数量则要少的多。一些著名的元朝僧人,受镰仓幕府之邀,赴日主持寺院,发扬中国禅宗,对日本文化的各个领域都有很大的影响。

    最早赴日的元僧是一山一宁。1299年,一山一宁受元朝政府派遣,搭乘日本商船到达日本。他到日本后,幕府执权北条贞时认为他是元朝奸细,将他流放到伊豆,数年后才请他到镰仓,主持建长寺。一山一宁先后在镰仓、京都广开法席,宣讲佛法,历时20余年,极受日本臣民的尊崇。他在日本圆寂后,当时的上皇赐予国师的封号,并赞他为“宋地万人杰,本朝一国师”。一山一宁本身也是一位知识渊博的学者,通晓历史和文学,擅长书法,对日本的思想、文化等方面的发展有着不可忽视的影响。

    一山一宁之后,北条氏屡屡派人入元,聘请元朝的高僧。清拙正澄、竺仙梵仙、明极楚俊都是受邀而赴日的。清拙正澄于1326年到达日本,先达京都,后到镰仓,也曾主持过建长寺,是渡日元僧中最杰出的一位。他还在信浓建开善寺,并与信浓和其他地方的有力武士关系密切,对武士们的禅宗信仰影响很大。他著有《大鉴略清规》等著作,对日本当时禅林的规矩和日后日本的礼法有相当的影响,武家礼法就是按照他制定的禅林规矩而制定的。明极楚俊和竺仙梵仙于1329年到达日本。他们到达时,已是镰仓末期,战乱不断,但他们还是受到了幕府的优待,受聘为各地名寺的主持。他们积极宣扬禅法,感化了很多公卿武士。他们还擅长宋元诗文,对日本五山文学的发展有不小的作用。


第四节 镰仓时期的文化

一、新兴佛教的产生

    镰仓时代是日本佛教史上的重要时代,创立了一些新的宗派。其中,从中国传入日本的净土宗、从净土宗派生的时宗、日本独有的净土真宗和日莲宗是比较重要的四个宗派。

    净土宗 发源于中国,唐朝时由入唐僧圆仁传入日本。最初,净土宗只是依附于其他宗派。9世纪时,天台僧源信(942 — 1017)著《往生要集》一书,追求“往生净土”,倡导极乐世界。源信被尊为日本净土宗的开拓者,其著作也被当作净土宗的重要典籍。法然上人(1133 — 1212)是日本净土宗的正式创始人。他本名源空,1175年,读唐善导的《观经疏》有悟,决意舍其它诸宗,开创净土宗。在京都东山大谷结庵,力主专修念佛,可往生及乐。由于他的修行方法简便,得到了上至皇族、下至庶民的普遍欢迎,一时从者甚众。法然曾因私度宫女出家,而被天皇处以流刑,但他圆寂后还是被授予“圆光大师”的谥号。著有《选择本愿念佛集》、《往生要集大纲》等,是日本净土宗的重要典籍。

    时宗 从净土宗派生的镰仓时代新兴教派之一,创始人为一遍上人(1239 — 1289)。一遍最初入比睿山延历寺学习天台宗,后赴大宰府皈依净土宗。35岁时,参悟了往生念佛的要旨,创立时宗。一遍主张“一心不乱”专念“阿弥陀佛”的名号,即可往生极乐。他曾手举念佛牌,口诵“南无阿弥陀佛”,游走全国,“决心往生六十万人”,以宣传自己的信念和主张。他的足迹北至奥州,西至四国、九州,巡游六年间,得信徒250余万人。

    净土真宗 也称真宗、一向宗,是日本特有的教派。创始人亲鸾(1173 — 1262),号“见真大师”,9岁出家学习天台宗,29岁师从法然上人学净土宗教义。因1207年净土宗遭禁而被流放越后国府,五年后得赦免,移居关东常陆。著《教行信正文类》六卷,正式开创净土真宗。亲鸾注重信念,强调内心信仰,提出“恶人正机说”,认为即使是恶人,只要诚信阿弥陀佛,死后一样可以往生净土。他还主张“僧俗一样”,不反对僧侣食肉娶妻,他自己就曾娶妻生子,表现出与传统佛教的对立。亲鸾的理论赢得了很多信徒,对后世影响很大,特别在战国时代有很大的发展,产生了“真宗十派”。

     日莲宗 也称“法华宗”,1253年在清澄山创立,创始人为日莲(1222 — 1282)。日莲16岁出家,游历日本后,提出了著名的“四条格言”,将净土宗、禅宗、密宗、律宗一概斥为“邪教”,只有“南无妙法莲华经”才能拯救世界。日莲著有《立正安国论》,其中批判幕府政治,认为按“正法”治政,国兴,反之将招致国亡,因此屡遭幕府斥责和流放。日莲宗在民间流传很广,对后世影响较大。

    镰仓时代的禅宗有临济宗和曹洞宗两派。

    前文所述临济宗开山祖是荣西, 1191年,他从中国回国后,先后在博多圣福寺、京都建仁寺传布临济宗,因遭到南都和睿山诸宗的反对而难以流行。后来,荣西受到将军源赖朝之请,到关东地区传播禅宗。

    曹洞宗的开山祖是道元。1223年,道元入宋,在天童山如净禅师门下修禅三年,继承了如净的衣钵和临济宗的教义回国,深受幕府的青睐。

    荣西著有《兴禅护国论》,力说禅宗的国家性,极有利于幕府统治。幕府要人北条政子、源实朝、北条氏一族和御家人足利氏都皈依此宗。曹洞宗则受地方武士阶层的欢迎。道元著有《护国正法义》、《正眼法藏》等,宣扬曹洞宗才是护国正法,同时提倡参禅第一的思想。他的学说既与京都旧教团不同,又有别于镰仓的临济宗,因此受到朝廷和幕府的冷遇,但受到各地地头领主阶层的欢迎。 [5]

    综上可知,镰仓佛教虽有诸多创新,但皆与宋元时代中国的佛教教义和教派有直接和间接的关系。与前代的各种“贵族宗教”相比,镰仓佛教可谓是“平民佛教”,大多没有复杂的理论体系,教义简洁易懂,注重信念和修行。针对当时的社会正处于两种制度和思潮的交替期的状况,镰仓佛教大都倡导否定现实,祈求净土,绝对信仰往生极乐,因此容易吸引下层武士和一般平民,尤其在民间非常盛行。当时的一些农民起义也往往借助新兴宗教的力量,团结起来反抗封建领主,如1488年加贺国净土真宗的农民起义、16世纪各地的“一向宗”起义等。

二、镰仓文学

    镰仓时代的文学,是从古代到中世的转形期文学。这个过渡时期的文学,一方面承袭了平安时代以来的古代贵族遗风,无论是创作态度还是作品内容,都非常传统和保守,但已趋没落。以后鸟羽院的宫廷歌坛为中心的《新古今和歌集》,是日本的三大和歌集之一,共收录和歌20卷1980余首,其中除了前代和歌,还收录了大量镰仓当代的名家之作,表现了古典和歌洗练、幽美的境界。镰仓幕府的第三代将军源实朝所作的《金槐和歌集》,以感伤的笔触书写了作者在北条氏压迫下的郁闷和寂寞。此外,藤原定家的《敕撰集》、宗良亲王的《新叶集》等也是当时的优秀作品。

    这一时期描写贵族的物语虽然大都模仿前代,描写贵族糜烂的生活,缺乏新意和活力,但也出现了《源氏物语》这样的传世之作。它形象的描述了当时上流社会的争斗和男女青年贵族的爱慕、欲望和空虚,是平安时代中后期贵族社会的真实写照。另一方面,随着武士阶级的成长壮大,出现了很多以武家社会为中心的文学作品,并逐渐成为镰仓文学的主流,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军记物语的兴起。军记物语是以武士为主题的小说,起源于平安时代的《将门记》、《陆奥话记》等汉文题材文学作品,其中《平家物语》是最杰出的一部作品。它通过平氏一门的盛衰,表现了诸行无常、盛者必衰的佛理。这部作品在日本文学史上有很大影响,其开篇的“祗园精舍的钟声,鸣诸行无常之响;婆娑双树的花色,呈盛者必衰之理”四句,更成为脍炙人口的佳句。《保元物语》、《平治物语》也是军记物语的代表作。《今昔物语》、《宇治拾遗物语》是两部通过口头传诵记录下来的“说话集”。“说话集”初现于平安末期,成型于镰仓时代。

    镰仓时代还出现了不少佛教文学,有佛教说话集和随笔集,如鸭长明的《方丈记》、吉田兼好的《徒然草》等。它们大多用佛教观念对贵族生活进行尖锐的批判,给传统守旧的文坛带来一股清新的感觉。这些作品带有强烈的宿命观,也含有一些消极的思想,表现出中世隐者文学的特点。

三、镰仓艺术

    建筑 镰仓建筑以佛教建筑为主。由于前代的兵火战乱,佛教寺院损毁严重,因此进行了大规模的修整。随着中国禅宗的传入,宋代的建筑风格也极大的影响了日本建筑界。镰仓时代是中国建筑样式的第二次传来期,在日本建筑史上有重要的地位。

    镰仓时代的建筑主要有三种形式,即“大佛样”(又称“天竺样”),主要是模仿中国南方寺院的建筑风格;二是 “禅宗样”,其典型建筑是镰仓的圆觉寺舍利殿,精美细致,与豪放大气的“大佛样”有着显著的不同;三是“和样”,即传统的日本样式,也曾一度复兴。

    雕刻 镰仓时代的雕刻艺术主要是佛像的雕刻。初期采用“玉眼”的雕刻手法,代表作是1151年建造的奈良长岳寺阿弥陀三尊像,佛像的眼睛用水晶嵌入。这种技法成为镰仓雕刻的基本特点之一。

    镰仓初期最著名的佛像雕刻师是康庆,现存的作品有兴福寺南圆堂的不空绢索观音、四天王、法像六祖等,体现了镰仓雕刻生动写实的特色。1203年建造的东大寺南大门的金刚力士像,是康庆之子运庆和快庆共同建造的。他们的作品以写实为基调,结合了前代的唯美主义和镰仓的武士风格,体现出强烈的日本民族精神。

    康庆之后,迎来了镰仓雕刻艺术的颠峰期。这一时期的雕刻,深受宋朝美术的影响,加入了很多宋朝工艺。其中高德院金铜阿弥陀如来坐像(即镰仓大佛)是当时规模最大、工艺最精的雕像,可见镰仓时代雕刻水平之高。

    绘画 镰仓绘画主要以佛教绘画与水墨画为主。

    随着净土宗的广泛传播,以净土教为内容的佛画也日渐流行。佛画大多是阿弥陀来迎图,与净土宗教义一致,在题材、人物、布景等方面都与平安时代的佛画有很大的不同。镰仓后期的佛画已不再仅仅是绘画,而成为了一种有社会背景、故事情节、流行于民间的“绘卷物”,大都具有很明显的净土思想,如《地狱草纸》、《饿鬼草纸》等。

    宋朝禅林流行的“顶像画”也传到了日本。顶像画即禅宗祖师的肖像,以荣西把其中国师父虚庵怀敞的顶像画带回日本为始。顶像画以写实为主,以显示像主的真实精神风貌为目的,整体画面虽不如前代佛画美观,但着色和线条均可与之比肩。

    除了佛教绘画外,还有表现民间社会的世俗绘画,以水墨画居多。相对于平安时代具有浓厚唐朝风格的日本画“唐绘”,镰仓时代的日本画被称为“大和绘”。

    曲艺 “今样”是盛行于院政时期的一种新式歌谣,镰仓的贵族和武士们都很喜欢吟唱,在镰仓时代极为流行,被称为“郢曲”、“郢律舞曲”。前代的《梁尘秘抄》是收集“今样”最多的一本集子,惜大部分失传。现存最多的是记录在《古今目录抄》纸背文书上的“今样”,共64 首。

    镰仓时代的流行的“和赞”,是一种朗咏艺术,多被镰仓时代的新兴佛教用来传播教义。“和赞”其实就是以和歌形式创作的顺口溜,明白浅薄,通俗易懂,在民间流传很广。

    镰仓时代广泛存在着被称为“琵琶法师”的艺人,〈〈平家物语》、《保元物语》、《平治物语》等军记物语,大都是由他们记录流传的。他们大多是以琵琶伴奏为主的盲人作家,演奏的曲子称为“平曲”,一般用于神社祭祀时。《平家物语》是最早的“平曲”,后来经过发展创新,在镰仓中期流行一时。

    平安时代有一种以滑稽模仿为主的演剧“贱民猿乐”,到了镰仓时代,又加入歌谣、舞蹈、合唱等形式,形成了一种完整的艺术——“猿乐”。镰仓时代的猿乐是形成后世“能乐”即室町时代 “大和猿乐”的鼻祖。

[1] 王金林:《日本天皇制及其精神结构》,天津人民出版社, 2001 年,第 86 ~ 87 页。

[2] 《开庆四明续志》卷八。

[3] 《元史·日本传》。

[4] 木宫泰彦:《中日文化交流史》,胡锡年译,商务印书馆长, 1980 年 4 月。

[5] 王金林:《日本天皇制及其精神结构》,天津人民出版社, 2001 年,第 109 ~ 111 页。

参考书目

王晓秋等:《中日文化交流史大系 1 历史卷》,浙江人民出版社, 1996 年 12 月。

张声振:《中日关系史》,吉林文史出版社, 1986 年 4 月。

王守华、卞崇道:《日本哲学史教程》,山东大学出版社, 1989 年 5 月。

木宫泰彦:《中日文化交流史》,胡锡年译,商务印书馆, 1980 年 4 月。

依田熹家:《简明日本通史》,卞立强、李天工译,北京大学出版社, 1989 年 7 月。

《图说日本文化史大系 5 镰仓时代》,小学馆。

村上专精:《日本佛教史纲》,杨曾文译、汪向荣校,商务印书馆, 1981 年 11 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