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房守日(真田豪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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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坑ing]背起六连钱的人们

[挖坑ing]背起六连钱的人们

非正传,YY之处请海涵 一、 墨蓝的夜空中,一轮朦胧的月。原本便已暗淡,偏又有片薄云,不依不饶地缠绕其上。相形之下,纷纷点点的繁星却是灼灼,掩了月的光辉。 星沉入水,不大的一片池塘却融进了无数的银光。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霎时间水面波光粼粼。灿烂,却又不似头顶的束束光亮那般直逼人眼。 庭院中久立的男子轻轻叹了口气。不知是否站在池边的缘故,那一袭蓝衣也笼上了淡淡的光。挺拔的身躯如同一把出鞘的长刀,直直地树在那里。好一个武士的背影!乱世中,自称英雄的人不计其数,却有几人能有这如刀般的正直。 只是那一声叹息又显得太过善感。 “信幸。”一个略带沧桑而坚定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蓝衣的男子转过身,低头应道:“是,父亲。您回来了。”声音如玉般圆润温和。一张面孔更是儒雅,全不见乱世的杀戾浮躁之气。 也许这原本便是个不该生于乱世的人。 “信繁又跑到哪里去了?”“他说要去和朋友赏夜樱。晚饭过后就走了。” 年长的男子冷哼了一声:“他倒清闲。” 信幸不语。 “太阁大人的病越发沉重了。”“前几日的赏花大会,太阁大人不是还亲自前往了吗?听说几年间不断进食虎肉和内脏,病情终于有所好转。”信幸怎会不知丰臣秀吉已时日无多,但为了安慰父亲,也不得不这样回话。 “该来的总是要来。”做父亲的当然懂得儿子的心思,“索性早点来吧。趁我现在还不算太老。”沉吟片刻,他难得地笑了:“进来吧,咱们父子俩有不少日子没一起喝过酒了。” 信幸答应着,随父亲走入房中。却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那池碧水。“信繁。”他心里默念着弟弟的名字,复又轻叹了口气。 二、 “阿德,拿壶酒来。”听到客人召唤,茶棚老板阿德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跑了出来。“幸村爷,这一觉睡的不短啊。” “春天原本就是睡觉的季节嘛。”幸村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变趴为倚,斜靠着桌子。像一棵缠树的藤蔓,很自然的将自己摆成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拿壶酒来。”他眯起双眼,似乎一时无法适应正午的阳光。 “实在是抱歉。刚才您睡觉的时候,来了几位武士大人把酒都买光了。”阿德为难地答道,“要不我给您倒杯茶?”虽然明知道这客人从来都只喝酒,却习惯性地问了一句。 幸村竟点了点头:“偶尔也喝杯茶吧。阿德,明天起多备些酒吧。这路虽然有些偏僻,却也通京都啊。” “最近去京都的人突然多了……是给太阁大人探病的吧。真希望大人的病能早点好起来啊。”阿德把茶送到他面前,喃喃道。 “哦?你也这么关心太阁大人的病情吗?难道他也欠了你酒钱?”幸村轻笑着转身接过茶碗,一双睡眼倦倦地望着茶棚旁那株高大的山樱,嘴角亦是微扬,一副千年不醒的模样。 “您又开小人的玩笑了。”阿德腼腆地笑笑,“我们这些小人物哪敢想那么多啊。只是,太阁大人过世的话,天下又要大乱了吧。”他拿起一个原本便已光洁如新的茶碗轻轻擦拭,语气多少有些无奈和忧愁。 幸村也长叹一声:“阁下胸怀天下大势,实令在下钦服!在下这官职真应该由您来做!”言语神态甚是诚恳。 纵是平日里听惯了幸村的玩笑,阿德也不由得大惊失色:“幸村爷,您这玩笑开得……阿德担待不起啊。” 幸村哈哈大笑:“一个玩笑你都担待不起,又干嘛去想那天下。” 阿德低头想了想:“对啊。那些大事本来就是大人们的。我们只求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心满意足了。” “阿德,你那几个儿子今年都多大了?现在在做什么?”幸村喝着茶,随意问道。 “长子十七了,跟着村里的师傅学木工;次子十四,已经是一把干农活的好手了;还有一个女儿今年刚七岁。”孩子们是阿德的骄傲。他大声回答,腰也一下子挺直了不少。 “真让人羡慕啊。”幸村笑着说。他总来这里,原因之一就是喜欢老板阿德脸上的这种满足。可是他的笑容中却也隐含着一丝怜悯。十几岁的年轻人,多么美好的时光。如果不是乱世,这该是多么幸福的一家人。 他一推茶杯,又趴到桌上。 阿德习以为常地笑笑,继续忙活自己的事。 擦擦洗洗,茶碗酒壶,这就是他的生活。 三、 路上没什么人。 他本就是挑了一条人最少的路走。 只是慢慢地走着,去往哪里?不知道。 他也懒得想。 许是那株山樱开得实在茂盛,引得他驻足。 洁白的樱花,层层叠叠开了一树,如雪。 雪。 你说过想看樱花。 你看到了吗? 四、 幸村扬起脸,懒懒地说:“阿德,不做生意了吗?虽说没有酒,但茶总是有的吧。那位客人已经站了半天了。” 阿德当然知道那人已在树下痴痴站了很久。 本来他就不会主动招呼客人。 但为什么他甚至连正视那人的勇气都没有? 幸村不禁有些好奇,自己身后的这个人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他转过身。 绯红,浓烈明亮,火一般的颜色,将那人裹在其中。 不光是一种颜色,更有一种气势扑面而来。 席卷四方的霸气。分明是要化天地为熔炉,焚尽一切敢于出现在自己面前之物。 阿德吓得瘫坐在地上。 幸村微微一笑,想给我个下马威吗?我还偏要看清楚你。 他站起身,绵软的身躯在刚才那一瞬间就已变得挺直。 只有最坚的冰,才能迎上这最烈的火! “兄台……”一唤过后,幸村却再也不能发出第二声。 那人已转过头来。 竟是个举世无双的美人! 纵是花前柳下的老手,若在他面前怕也只能瞠目结舌,呆若木鸡。 那人冷冷地看着幸村。似是已经见惯了这种反应,眼中分明满是鄙夷轻蔑。 幸村突然哈哈大笑。他直视那人双眼,懒洋洋道:“兄台貌若天人,在下失礼冒犯。不过……”眼中有寒光一闪而过,笑容语气却没有丝毫改变,“你却还不够资格这样看我。”语毕,目光已是淡泊如水。坦然微鞠一躬,转身坐回桌旁。 微风抚过,几瓣樱花落到桌上。 幸村捡起一瓣在手中把玩:“阿德,你还要在地上坐到什么时候?”阿德战战兢兢地挪到他身边,双腿仍在不停打颤,低声说道:“幸村爷,那人究竟是男是女?若是男人也太美了些,若是女人又怎会有如此……”他支支吾吾着找不到合适的词,一张脸憋的涨红。幸村一笑,接口道:“气势。”“对!”阿德如同出了口恶气,腿也终于能站直了。 “兄台,赏花怎可无酒。”幸村向那红衫客晃了晃手中的酒壶,“原本是我准备回去慢慢享受的。权当给兄台赔罪。” 五、 对饮时若一言不发,那非但无趣,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阿德叹口气,抬头看看渐渐暗淡的天色,便继续擦他的茶碗酒壶。他本不是个多话的人,况且那两人也是陶然乐在其中。 其实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何况只是一壶酒。酒干人散,又何必空留回忆。 幸村拿起酒壶正欲倒酒,忽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奇怪的是,马蹄声中还夹杂着另一种脚步声,与之一应一合。他无奈地笑笑:“兄台,在下怕是要先行……”话没说完,只听一声犹使得天崩地裂的呼喊:“幸村爷!”循声望去,道中出现一人一马,那人竟与马并肩狂奔。幸村站起招了招手,那纯白的骏马一声长嘶,猛的一冲将大汉甩在身后,乳燕归巢般直向幸村奔来。气得大汉在后面哇哇直喊。 似流星划过,骏马已在面前。连那红衫客也不禁动容,暗叹一声“好马”。幸村爱惜地拍拍马身,柔声道:“乖,去玩会吧。”那马像是听懂了他的话,步伐轻盈地走向一边。 “幸村爷……”男子几个大步跨了过来,呼呼地喘着粗气,近看他竟像熊一样高大强壮。抹一把头上如雨的汗水,话语中竟有些委屈:“幸村爷,您不是说早起就回吗?怎么……”“对不住啦。”幸村打断他的话,“是我一时兴起跑来和阿德聊聊天,让你们担心了。对不住啦清海。”听他这么说,清海黝黑的面庞竟微微发红:“幸村爷,您这么说太折杀俺了。”他低下头,正好看到了与幸村对饮的那人。 “幸村爷,这是……”清海用一个正常人应有的反应直钩钩地盯着那人,眼珠再也无法移动一丝一毫。甚至如同孩子看到蜜糖一般,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口水。 幸村无奈地笑笑:“兄台,我这部下天性单纯,请兄台不要见怪。在下真田信繁,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那人不答。 幸村抬头望天,徐徐道:“中原屈子有诗云,‘与日月兮齐光’,又云,‘龙驾兮帝服,聊翱游兮周章’,我看用在兄台身上再合适不过。”他顿了顿,凝视着空中的一片云彩。继续说道:“我就称兄台为‘云中君’了。” “幸村爷……这人不是个女的吗?怎么又……”清海呆头呆脑地问。看他这样,那云中君也不禁莞尔。 “清海,你来这里干什么?”“啊……来找您回去啊。”清海努力把目光收回,迷惑地看着幸村。“那您还不给幸村爷牵马过来。”一旁的阿德终于忍不住插嘴。 “嗨!”清海一拍大腿,跑上道路正中,双手拢音朝正在随意漫步的白马大喊,“雪姬!回家了!”回声阵阵,阿德不禁捂住了耳朵。白马却丝毫不理睬他的呼唤,反而走的更远了些。清海无奈,只得过去牵它回来。沉重的脚步落在地上,仿佛每一步都要砸出个坑来。 “雪姬”,听到这个名字,云中君若有所思,一根纤细的手指轻轻敲着桌子。见他这样,幸村心中不知怎的忽有些失落之感。他走到樱树前,将手放上那粗糙的树干。 马蹄声渐进,幸村深吸口气道:“兄台若是好酒,奈良城中有家叫清水的店铺值得一去。若是赏花……”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回忆些什么,“古人说,‘卯月之吉野,樱如浪涌,绵绵不绝’。到奈良后打上壶酒,边饮边行,一路循着香气就到吉野山了。可惜,今年我是没有福气再去了……岂止今年,当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不同于以往的洒脱浪荡,语气中竟含了无限的落寞。淡香浮动,几瓣落英在风中打着旋儿的飘摇。仿佛被卷进漩涡,再如何挣扎,终究还是无法重获自由。一时间,连虫鸟亦为之静默。 “幸村爷……”清海松了缰绳,小心翼翼地唤道。“哈哈哈。想学大哥那样吟诗作赋,果然还是不行啊。”转过身来,还是那副不变的笑脸。清海愣了愣:“幸村爷,你……”“没事没事”,幸村走到清海身边,附耳低声道:“佳人面前当然要充雅客。”故意夸张地使个眼色扮个鬼脸。清海长出口气,随即也是哈哈大笑:“早说嘛,害俺吓了一跳。”幸村仰天长笑,直至抹去脸上的最后一点阴翳,方才低下头来。他摸出钱来放到桌上:“阿德,后会有期。”径直走出茶棚,翻身上马。“清海,要不要比比谁快。”“好啊幸村爷,输了怎么说?”“老规矩,输的人掏酒钱。驾!” 话音未落,两人已绝尘而去。 “你的酒壶。”一个声音轻描淡写地自后方传来。清海生生刹住脚步:“幸村爷!她真是个女的!”“清海,那么想请我喝酒吗?”幸村竟是头也不回,直直地驱马向前奔去。只是同样轻描淡写地回了句:“送你了。”声音听似恣意散漫,却震得道旁的林鸟“扑棱棱”的飞起。清海站在那里尚未回过味来,抬头发现雪姬已化成一道白影。他猛的一跺脚,大声喊道:“幸村爷!等等俺!”庞大的身躯扑进了前方马蹄掀起的尘雾。 六、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信幸看着弟弟,语气中不无责怪。 “有艳遇哦。老哥,要是你在就好了。真是‘此人只当天上有’。”幸村笑嘻嘻地端起茶杯一口气喝完。 信幸轻叹口气,伸手摘下弟弟肩头的一片花瓣:“你还是孩子吗?” “老哥,你整天这么叹气,难道你又是个老头子吗?”幸村还是笑嘻嘻的。 “油嘴滑舌。你就不怕父亲在家吗?”信幸想装出副生气的样子,却又知道无法逃过弟弟含笑的双眼,只好甩出最后一记撒手锏。 幸村却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老哥”,他向前挪了些,“你知道我今天遇到的是什么人吗?” 信幸原本已经闭上眼睛,打定主意不再理他,此时却被他的语气打动。这种语气可是多年没有听到过了,即使在幸村喝醉的时候也从没有过如此兴奋。他睁开眼,惊讶地看着那张有些发红的面孔。他知道这是弟弟在拼命压抑自己的快乐,他甚至能感觉到弟弟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云中君!老哥!你还记得云中君吗?我今天遇到的就是这样一个人啊!”幸村故意压低声音,说完后却又忍不住放声大笑。 “云中君?屈子笔下的那个神仙吗?难怪你会这样。”信幸被他感染,也不禁微笑。“好了,赶紧回房去休息吧。一会父亲就该回来了。我会告诉他你先睡了。” “那拜托你了啊老哥。”幸村打了个呵欠,挥挥手算是告别。凝视着他的背影,信幸又习惯性地轻叹。 关上自己房门的一刹那,幸村脸上的笑容却一下子凝固了。“老哥,我若不这样又怎么可能瞒过你。”他自语。与信幸的轻叹不同,他的一声长叹好象要吐出体内全部的气息,甚至连血也要吐了出来。 随意地躺下,将自己摆成一个“大”字形状,每当他想事情时总会选择这样一种姿势。 他必须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再仔细地回忆一遍,任何细节都不能放过。 事关重大。 真田幸村脸上现出一丝苦笑。 七、 石田长次瞪着面前的这个人,许久才蹦出一句:“你不穿紫色,会死么?” “怎么?今天要会的佳人不喜欢紫色吗?”那人懒懒一笑。淡紫本是清新素雅,穿在他身上却多了几分靡靡之感。衬上车中那盏油灯的昏暗摇摆,更显魅惑。尤其是那一双睡眼,虽总是惺忪,但即使不经意的一瞥之间,也含了万种风情。与这种人相对而坐,若非天大的享受,便是天大的折磨。 “什么佳人?我说了今天要会佳人吗?是赏夜樱!”长次向后一仰靠在了椅背上,就像大多数人想要躲避时一样,他闭上了双眼,“这个颜色让我看了想睡觉。” “哦?什么地方的夜樱这么宝贝?非得在闷罐一样的车里憋上半天才能看到?”随意的语气,却是紧紧相逼。 长次干脆装睡。但他能感觉到那人正毫不动摇地盯着自己,完全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强忍片刻,他终于还是睁开眼:“你干嘛这么看我?” 那人嘴角一扬:“我想把你记在心里嘛。” 长次想骂句“混蛋”,却发现自己根本开不了口,只觉脸上阵阵发热。对面的那人窃笑不已。好在这个时候马车终于不再颠簸,总算替他解了困。 “别笑了!下车!”长次黑着脸先跳了下去。 幸村走下马车,环视四周。这像是个极大的院落,奇怪的是一棵树都没有。他隐约猜到了什么,看着正和车夫交谈的长次,轻轻叹了口气。 长次拿着条白布走了过来。“把眼睛蒙上。”幸村顺从地转过身。长次一边系一边略带诧异地说:“你怎么什么也不问?”“佳人不可唐突。”幸村笑答。 两个人似乎是在迷宫里绕着圈子。幸村愈发肯定了要找自己的人是谁。他索性不去辨路。终于,长次推开了一扇小门。迈步进去,几缕暗香飘来,幸村叹道:“好花!可惜不能与长次兄共赏。”长次大惊:“难道你已经知道……”“知道什么?”笑得暧昧,“我眼睛上蒙着布,如何赏花?” “混蛋!”长次忍不住脱口骂了出来。他感觉自己如同刚被从冰冷的河水里拉上岸一般,全身湿透冷战连连,一颗心扑腾腾狂跳。这趟差使可是马虎不得。他用力握了握拳,止住手上的颤抖,解下了蒙在幸村眼睛上的白布。 一个很普通的庭院,甚至显得有些寒酸鄙陋。不仅地方狭小,布景也是既无流水,又无假山。只在中间堆了一滩白砂,上面散放着几块黑石。但凝神细辨,却能发现其中深意。那白砂在月光的映照下微微泛起一层银光,宛如平静的海面上漾起的泡沫。那黑石看似放得随意,却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能一下子尽收眼底。再细看,这白砂黑石俨然组成了一副蛟龙出水的画面。不动之物,却给人以动之感,主人定是将自己的心思放了进去。 只是这蛟龙也太过安静了些。非但没有乘风破浪,连头都不再高高昂起。终究只能被囚在这庭院中,脚下踩的只有尺寸之地。 “枯山水吗。”幸村沉吟,“颇有禅意。” 然而长次却没有注意这些,他眼中只有掩映在几株樱树下的那座木屋。“太阁大人在那里等你。”长次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总算不负大人的信任把这个难缠的家伙带来了。他转过身,略带得意地看着幸村。 幸村已知道等待面前这人的会是什么。对此他无能为力。现在他所能做的只有装出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看着长次的笑脸,他心中更加沉重。忽然想到,等待自己的又将是什么呢? “长次兄,太阁大人召见你我二人……”“是召见你,赶快去吧。”长次退了出去,随手关上了那扇小门。 这里重新变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 八、 如果说前面的枯山水代表着主人虚无的心境,那么这环绕住所的樱花却显出了他对尘世的几缕留恋。 幸村缓步向前走去,脚下渐渐变得绵软,低头看时,发现自己竟已身处一片锦缎之上,樱花铺成、粉白相间的锦缎。他一时有些茫然,甚至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忙停住脚步收敛心神。片刻之后,他的脸上恢复了如常的微笑。 四月已是落樱时节,各地樱花陆续开始凋谢。但这几株也败得太早了些,星星点点的残花已然屈指可数。种是名品,从香气就可辨别,于是如此衰败之势便更显蹊跷。树影阑珊,在寄居其下的木屋上画出诡异的图案。门口没有灯笼,房中似乎也只点了一枝蜡烛,整间屋子被灰暗笼罩。 深吸口气,幸村恭声通报道:“真田左卫门佐信繁……”“是源次郎吗?快进来吧。”谁能想到,如此苍老疲惫的声音竟是从丰臣秀吉口中发出的。幸村忽然感到有些悲哀。 他曾经是个英雄。 但他毕竟已经老了。 “源次郎,大谷家的姑娘还好吗?”丰臣秀吉靠在床榻上,说出了这句在脑海中转过无数遍的话。今天的交谈,每一句话他都必须牢牢把握住。就连对幸村的称呼他也考虑了很久才决定。 “她很好。托太阁大人的福,我们一家都很好。”幸村低着头,他不想主动对上那人的眼睛。 “坐到我身边来。”幸村犹豫了一下,要隐藏吗?他知道自己可以骗过这个老人。可是,虽然他现在又老又病,但他毕竟曾经是个英雄,是个武士。 对于一个英雄,一个武士,最大的敬意就是和他堂堂正正、真刀真枪地一决胜负。 “源次郎……”秀吉注视着身边的这个年轻人,突然哈哈大笑,他明白自己之前的一番准备全是白费了。但他却并不失望,棋逢对手,没有比这更让人兴奋的事。他要赢,这是场他决不能败的战斗。 秀吉脸上的病态一扫而光,反而现出一副狡谐的神情,“源次郎,你猜我原本打算跟你说什么?”“太阁大人对我真田家恩重如山,更赐姓与我,荐我出任官职。如此恩情,信繁永世不忘。”幸村诚恳地叩首,却故意向上偷瞄了一眼,惹得秀吉大笑不止。“确实是个聪明人,而且很镇静,很有胆识。”秀吉心中赞叹不已,“主公英明啊。” 单看两人的表情,简直就像村口打闹的顽童。 但幸村却并没有抱半点玩笑之心。他在等。 果然,秀吉的笑声停住了。停得生硬。 “你可知徐达?”半是挑衅。若是平时,幸村多半会装做不知,等对方说下去。但这次他没有。 “明朝开国大将,用兵如神,后来病死了。”很简洁的概括。 “病死了吗?”秀吉像是自语,眼睛却盯着幸村。“也有人说是皇帝赏了他一盘蒸鹅。”幸村坦然回应。秀吉一时被他的坦荡震撼,收回目光,摇头轻叹道:“明朝的皇帝真是狠毒。”“中原人有句话,‘良禽尽,走狗烹’。”幸村淡淡地说。 秀吉扬起眉毛,诧异地看着幸村,这话语分明就是公然的挑战。对面的那双目光如水,清澈却深邃,没有任何遮拦,却无法见底。“阿拾,我为你留下此人,究竟是福是祸?”秀吉心中默念。 九、 有人说万籁俱寂,那只是因为他们的心不够静,耳朵不够尖。 草丛里斗唱的鸣虫,山野间拔节的竹笋,大自然怎会屈从于人类判定的昼夜之分。 秀吉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唏唏唆唆,像是有人在何处探头探脑,突然,那人从隐身的角落冲了出来,脚步细碎却飞快。“谁,谁在那?”他惊恐地大喊。脑海中一个恐怖的影象一闪而过。 “大人,是一只老鼠。”幸村平静地回答。果然随后传来了啃咬的声音。 “老鼠吗……”秀吉捏了捏额头,随口问道:“刚才我们说到哪了?”他仍没有从刚才的慌乱中清醒过来。从几天前的那个夜晚开始,那张面孔便不时在他眼前浮现。“主公……再给我点时间。”他心中默默祈求着。 “说到徐达。”幸村虽然看出秀吉只是想重新引起话题,但还是认真地回答。 “你可知这徐达为何用兵如神?”不等幸村回话,秀吉又自答道:“因为他手里有本兵法秘籍——《武穆遗书》!”他看了看幸村,心中忽然一动,喃喃道:“岳飞虽然迂腐了些,却不愧为忠臣,倘若他起兵反抗昏君,即使得胜也逃不过永世骂名。”幸村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一笑。 秀吉目不转睛地盯着幸村,接着说道:“徐达死后,他的一个部下带着这本《武穆遗书》逃到朝鲜,求朝鲜国王发兵为主人报仇。朝鲜国王自然不会答应,却也贪恋这部绝世兵法,收下书后便每日敷衍推托。那部下知道复仇无望,于是自杀殉主。”话锋一转,突然厉声问道:“你说这部下忠还是不忠?” “太阁大人手下的武将,是忠于太阁大人呢,还是忠于天皇?”幸村仍是淡淡的,随口反问了一句。他注视着那枝红烛,蜡泪已是斑驳,烛芯的一朵火焰也不再挺拔,似乎随时可能熄灭。 秀吉挣扎着坐起身来,双目炯炯瞪视着幸村:“真田信繁,今日为何如此锋芒毕露?” 幸村迎上那一双刀锋般锐利的目光,沉声道:“太阁大人乃当世英雄,我只恨自己晚生了几年……”“不能与我一决高下吗?”秀吉打断他的话,一字一顿地接下去。许是因为太久没有与人长时间交谈,他感到一阵疲倦,慢慢躺下。“阿拾,我为你留下此人,究竟是福是祸?”长叹一声,竟是虎目含悲,“你替我说下去吧。我累了。” “大人出征朝鲜,至少有三个理由,其中之一就是为了这本书。不达成这个目的,大人定然不会退兵,所以现在书在大人手里。” 烛光呼的一跳,犹如落日沉沦前的最后一搏。 “我要把那本书送给你。”秀吉费力地吐出这几个字。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败了,彻彻底底地败了。 “我要你守护秀赖,守护丰臣家的天下。”虽仍是命令的口气,却已没有了命令的气势。 幸村沉思许久,方缓缓道:“恐不能胜任。”这确是他的肺腑之言。 秀吉猛地坐起,大喊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你以为我必须要依靠你吗?我丰臣秀吉……”话到最后竟是声嘶力竭,终于忍不住一阵剧烈地咳嗽,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幸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秀吉仰头哈哈大笑,烛光亦随之跳跃。他微微闭目,恍惚间,又看到了那个纵横马上、呼风唤雨的自己。 但他终究是老了。 甚至连泪水都不能直直地淌下。 “真田信繁,我拜托你,替我保住丰臣家的血脉。” “太阁大人放心。” 十、 幸村看着手里这本薄薄的册子,它不知承载了多少人的性命。甚至翻译它的那些人,那些根本不知道自己所译为何的人也将血洒在了上面。 “你下去吧。我累了。”这老人真的累了。 “长次他……”尽管知道毫无意义,但还是忍不住一问。 “若是你,你会将他怎样?”声音已如游丝。 “我还想问最后一个问题。”无声,像是默许,“大人深夜是否会失眠?失眠的时候做些什么?” 没有回答。 幸村静静地坐着,许久,轻声说道:“吉野的樱花,应该已开得灿烂。” 那老人像是睡着了。 蜡俱成灰。 幸村起身微鞠一躬,头也不回地离去。 他的身后,一滴泪在满是皱纹的脸上蔓延开来。“阿拾”,终于将这句一直在胸中徘徊的话说了出来,却是声音哽咽、断断续续,“我为你留下此人,究竟是福是祸?” 十一、 数日前的夜晚,春雷乍起。 “藤吉郎,我来接你了,跟我走。” “请主公再稍等一段时间。藤吉郎并非贪恋荣华,只是天下初定……” “哼,天下,这天下又该是你家的吗?” “不……藤吉郎只想幼子能有个容身之所。” “将他托付给真田信繁吧。” “真田……信繁?” 十二、 水汽氤氲。 真田昌幸从长子手中接过茶杯,看着那几朵叶片在水中漂浮,舒展,翻腾,游荡,直至坠落。生逢乱世,只有在家才能享受到片刻的宁静。想到这里,他突然感到恐慌。贪恋平和,难道我已经老了吗?一个武士,若没有了对金戈铁马的渴望,只怕他的生命也快到尽头了。他略闭一闭有些酸涩的双目,轻轻抿了口茶。 “太阁大人似乎已经有几分恍惚了。”昌幸眼中浮现出丰臣秀吉忽而面露微笑、忽而眉头紧缩,大多数时间两眼无神发呆的模样。“怕是熬不过今年了。” 信幸恳切道:“父亲,您要保重身体啊。既然回到家中,就暂时不要想那些事情了。” 可是家里就没有烦心的事了吗?长子如同一块美玉,看到他时总让人联想起平安时代的王公贵族。可他却偏偏生在这战乱四伏的年代,生在这武官之家。至于次子……想到信繁,昌幸忍不住叹了口气。已过而立之年,却还像个浪荡公子,整天只知道到处花天酒地。太阁大人如此抬爱他,他竟丝毫不关心大人的病情。昌幸越想越气,怒喝一声:“去把信繁叫来!” 一直偷偷查看父亲脸色的信幸知道情况不妙,还是硬着头皮说:“他已经睡了。父亲也早点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把他叫来!”昌幸的声音又提高了不少。信幸无奈,答应着退了出去。 昌幸捧起茶杯,复又细细品了一口,脱口而出叹道:“真是好茶啊!”话音未落,又不禁苦笑连连:自己连喝茶都像个老头子了吗。 轻敲几下,信幸唤道:“信繁,你睡了吗?”没有反应,“我进来了。” 推开房门,信幸哑然失笑:幸村整个人摊开趴在地上,呼呼睡的正香。对于这个弟弟,他也只有摇头苦笑,苦笑摇头。推了半天,幸村总算抬起头来,迷迷糊糊地问了句:“地震吗?”信幸装成副甚是无奈的样子,满是歉意地对他说:“父亲一定要找你,我也没有办法。看来这次真的……”幸村“啊”了一声:“这可麻烦了。让我好好想想……我想想……”竟又沉沉睡去。信幸用力拍了他一巴掌:“赶紧起来!我先去回话了。” 听着信幸越走越远,幸村长出了口气,暗叫一声“好险”。那本淡黄色封皮的兵书就在身下压着,方才想得入神,竟然没有听到脚步声,只得棋行险招。幸好他没有把自己强拉起来。不过……幸村嘴角微微一扬,他也定然不会强拉自己起来。 幸村起身,将书塞到了书架上的一个角落里,整了整衣衫走出房门。 十三、 看着幸村,昌幸的火气消了不少,他总是对这个让自己头疼的儿子生不起气来。 他努力摆出严父的架势,瞪着双眼高声喝道:“你昨天晚上跑到哪里去了?” 幸村笑嘻嘻地回答:“父亲,您不是常说‘春观夜樱’吗?我和石田长次……”“光是赏樱吗?酒也喝了不少吧。”昌幸猛的一拍桌子,震得茶水洒了出来。一边的信幸担忧地看着两人,欲言又止。“你可知道石田长次现在是什么样子!” 幸村凑上前去,一边弯腰用衣袖擦着溅到父亲身上的水滴,一边抬头给了他一个无比灿烂的微笑:“他喝醉了。孩儿饮酒得父亲真传,区区一个石田长次怎是对手。” “哼,少拍马屁!”昌幸摔开他的手,起身踱了几步。他险些要抚着儿子的头笑出声来。终于还是咬了咬牙:“他中风了。据说是饮酒过量又……”停顿了一下,显然是在斟酌用词,“总之现在已经昏迷不醒。” 幸村沉默不语,脸色变得暗淡。“长次兄……从今以后,我再不能坦荡活着了。”幸村心中所想自然没人知道,任谁都会以为他只是为好友伤心。见他如此,昌幸也不忍再说,只是长叹一声。 “父亲”,幸村诚恳地唤道。昌幸转过头看着他,期待之情溢于言表。毕竟他对这孩子寄托了太多的希望。“父亲,孩儿知错了。孩儿已是有家之人,这花街柳巷以后断是不去了。” “什么!”仅是等来这样一个承诺,昌幸自然十分不满,但也只能摇摇头,“罢了。顽石一块。” “父亲,其实信繁他并不像您想的那样……”信幸看到情况有所缓和,试探着想把事情平息。没想到昌幸正是满腹愤愤:“你还替他说话!做哥哥的就不知道教育弟弟吗?”对长子他一向不留情面。 信幸无可奈何地看着幸村。幸村悄悄朝他摆了摆手,重新倒了杯茶双手奉上:“他管不了我啊。我是父亲您的直属部下嘛。” “我死了以后看你们怎么撑起真田家!”嘴里虽仍是恨恨,却还是伸手接过了茶杯。幸村笑笑,歪着头说:“我猜老哥会开个书塾当先生,至于我嘛……”“你顶多开个酒铺!”昌幸点着儿子的脑袋。幸村一本正经道:“那怎么行。酒鬼开酒铺,那早晚不是得要饭去。” 听他这话,昌幸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旁边的信幸也如释重负。 “说笑归说笑,你们两个听好。”昌幸将两个儿子拉到身边,“光有智谋不能成为一个足以独当一面的武将。光有武艺同样不能。信繁,你以为自己会几招武功就很了不起了吗?在战场上,你那一把刀又能杀几个人。”话语里含着一种父亲对儿子才有的深切之情。 幸村看着那张郑重而关爱的面孔,一时竟觉眼角湿热。 “还有你,信幸。你一向不愿习武。确实,那德川家康也不会武功,他若是会了……”昌幸犹豫了一下,他知道这话实在不该说出来。但看着面前的两个年轻人,他又觉得自己不该有半点保留,“……他若是会了,丰臣秀吉又怎是他的对手。”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这说法他们闻所未闻。 “不相信吗?‘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武功高超的人,能在万人中直取对方头目首级,只此一击便可决定整个战场的胜利啊。”昌幸感慨道。语气中不光有敬佩,更有担忧,甚至还有恐惧。 幸村皱皱眉,终于还是忍住没有说话。虽听出其中定有隐情,但父亲既然不说,也自有他的理由。 “父亲,那样的人不是只有小说里才有吗?”信幸低声问。 昌幸笑笑,点头答道:“但愿是吧。会些武功,至少能够自保。” 没有必要告诉他们。 那传闻一定是假的,德川家康不可能找到他。那人纵是活着,也已经很老了。即使找到,也只剩下给他养老送终了。 “好了,去干你们自己的事吧。”昌幸起身走到书架前,随手取了本书。身后的兄弟二人道过晚安准备出去。 “信繁”,幸村回头,看见父亲正含笑望着自己,“你若是卧床不起,我一定把你丢到门外去。” 十四、 月洒清辉。 侍女端着残茶从真田昌幸的书房出来,在廊间匆匆行走。初春的夜晚仍有些寒意,一阵凉风吹过,她不禁打了个寒战,手中的茶杯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响,寂静中显得十分突兀。侍女心中暗叫不好,停住脚步,恭恭敬敬地低下头等着主人的责骂。老爷看书时最烦别人打扰,尤其最近情绪又更加暴躁,虽然不至于有严厉的惩罚,但一声怒斥肯定是免不了的。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却没有动静。她小心翼翼地四下望望,才发现已经走到了信幸的房前。于是轻轻地长出口气,一边念着佛祖保佑,一边快步向前走去。 房间内的灯光柔和恬淡,窗上映出一个修长的身形。 信幸从书架上取了本书,在灯前坐下翻阅,全然不理会对面那个懒猫一样蜷卧着的人。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这两人都实在不像是兄弟。 信幸的一举一动总是彬彬有礼,哪怕只是端坐在那里也不掩高尚的风采。幸村却是恰恰相反,此时他便是单手撑头,随意地斜斜躺在信幸对面,连眼睛也不愿抬。 这样的姿势当然看不到信幸的面孔,映入眼帘的是那抹几十年不变的蓝。如同海面般安静,又如水晶般平整。但熟悉的人自会知道,海面不仅是平静,风徐过,便会荡起粼粼的纹,漾起层层的浪。倘若拾取一颗水晶轻轻旋转,平整的切面下也会闪出变幻莫测、明快的光亮。幸村自然也了解自己的哥哥。这人就像他喜欢的颜色,安静而又活跃,平整而又丰富,含蓄而又不乏激情,优雅而又不乏烂漫。这颜色在他身上似乎也有了生命,让你在不知不觉中调整自己的呼吸,与它无声的吐呐同步。甚至你会感觉到自己的周围已经满是清凉,你会忍不住想伸出手去,如同草地上的孩子想要轻触蓝天。 幸村打了个呵欠,顺势一个翻身坐起,指着一旁的香炉不满道:“干嘛非点薄荷香,搞的我睡不着。”信幸看着他那副兴师问罪的神情不禁哑然失笑:“这是我的书房好不好,我还以为你非跟过来是有什么正经事。想睡觉回你自己房里睡去。”说完继续看书。 幸村歪着脑袋看着他,信幸假装不知,心里却暗暗提防。果然,幸村猛地一跃而起。虽然已经察觉并且有所准备,但对方的动作太快了。烛光晃了几晃,信幸手中的书就换了主人。 “你……”信幸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丝怒色。不是因为书被抢走丢了面子,这种游戏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结果也总是如此。而是他看见书页上被扯了一道裂缝。虽说不细看的话很难发现,但这却犯了他的大忌。 幸村像个恶作剧时被当场捉住的孩子一样,惊慌失措、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明知道这种无辜的表情是弟弟逃脱罪责的一贯手段,但信幸也只能长叹一声,摇摇头算了。“难道你已经闲到要来给我捣乱了吗?”他无奈地问。 “我来当然是有事,可是你一直看书根本不理我。”幸村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把书递了过去。 分明就是你一进门就躺下睡觉。信幸虽然心里这样想着,却没有说出口。他接过书,转身放回到书架上,摆成个正式谈话的架势:“现在你可以说了吧。什么事?” 幸村也是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地问:“你干嘛要点薄荷香?”“因为可清头、目,去除风热。”信幸认真地回答。 幸村深一吸气,果然通体清爽。再扫视一番屋内摆设,甚是井井有条、纤尘不染,不由得赞道:“这些年你的书房可是有福了。大嫂真是体贴啊。”接着目光又投向墙上挂的一幅字画,高声诵读:“‘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闭目玩味,由衷叹道:“好诗!” 没有恼怒,没有烦躁,甚至没有探询,信幸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幸村睁开眼,似是迟疑了一下,终于开口道:“德川家康正在全国招募精通兵法、武功高强之士,说是要给儿子找老师。” 信幸点点头:“我听说了。” “那你为什么不去?” “你又为什么不去?” “我讨厌那个死老头。可是老哥你不一样,大嫂毕竟是……”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吧,他的真正目的。”信幸打断了弟弟的话,“你在外面也要注意点言行,服部半藏的手下不是一般的忍者。” “是,我知道。”幸村给了哥哥一个保证的眼神,这种时候当然不能意气用事给自己惹麻烦,何况这还关系到整个家族的利益。“但他这样也太过明目张胆了吧。” “也许他是故意这样的,就是想试探一下那边的反应。”信幸缓缓答道。 两人相对沉默许久。 幸村一言不发地起身,向门口走去。手要触门的一瞬,动作突然停住。他能感觉到自己呼出的气息狠狠地撞到门上,然后弹回。深吸口气,他随意地问道:“若是那时,你会选择哪边?” 等待,尽管几乎已经肯定将是一个不愿听到的答案,还是满怀急切地等待。 但却只等了短短的片刻,幸村便语气轻松地说了句“晚安”,拉开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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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好长,现在太晚了,只好明天再来看~~~`...

好长,现在太晚了,只好明天再来看~~~``如果是作为策论交的话,应该发去泓史馆才对~~`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如果做不到,就做一个低调、蛋定、靠谱、牛逼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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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这就是一YY文。。。完全为满足个人癖好。...

这就是一YY文。。。完全为满足个人癖好。。。 策论的话,最近正好要替人写一篇历史的论文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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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替人写一篇历史的论文?不是很明白,那么期...

替人写一篇历史的论文?不是很明白,那么期待早日看到你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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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其实楼主的文笔还是不错的,可惜在历史观上...

其实楼主的文笔还是不错的,可惜在历史观上有点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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