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房守日(真田豪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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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武九姓的商业帝国
在唐朝人的世界观里,铁门关(今乌兹别克斯坦沙赫里夏布兹以南,铁尔梅兹西北)以南是吐火罗地区,主要位于乌浒水(今阿姆河)上游即缚刍河流域,包括阿富汗北部和中亚南部地区;铁门关以北则是以河中地区核心的粟特地区,自伊塞克湖西北岸,沿天山的北麓和西麓。直达泽拉夫尚河流域(即古希腊所称的Sogdiana,即索格底亚那),向西可达阿姆河沿岸。在粟特和吐火罗之间,还有一个称为拔汗那的国家,它与石国接壤,在汉代属于大宛国的范围(今乌兹别克斯坦费尔干纳盆地)。一般并不把这个国家归于粟特或吐火罗任何一方。
汉人眼里粟特人和吐火罗人在相貌上可能差别不大,都是长着黄褐或棕褐色的头发,蓝眼睛,高鼻梁,如同现在的欧洲人一般。不过再细致地观察他们的服饰、语言、宗教信仰以及生活习惯,则能观察出不小的差异。
吐火罗人传统上信仰佛教或者古希腊宗教,官方语言以吐火罗语为主,书写吐火罗文是从左到右,横着写,代表了未来书写方式的主流。性格上比较胆小谨慎,没有太多的鬼心眼,居民大多棉布衣服,很少穿粗毛布衣。
而粟特人则不同,他们主要信仰祆教,官方语言以粟特语为主,日常书写的粟特文要么是从右往左横着写,要么是竖着写,头发剪得很齐,头顶裸露出来,或者干脆全部剃光,用彩色四代装饰前额。粟特人身材高大,性格上也和吐火罗人一样比较胆小,但是他们的心眼可比吐火罗人活道多了,贪财好利,如同后世小说中著名的守财奴老葛朗台、泼留希金一样,即使家财万贯,依然穿着简朴的服装,吃着粗劣的食物。
粟特本土的社会阶层主要可以划分成四类:1、自由人,也就是拥有土地的贵族和从事商业活动的贵族;2、神职人员,包括祆教、佛教、摩尼教、景教的神职人员;3、手工业者;4、农民。粟特人至少有一半留在老家种地,而另一半人口,则踏上漫漫商业旅程。
根据史书记载,粟特男孩五岁就开始学写他们自己民族的文字——粟特文,父母让孩子们口中含蜜,手上持胶。教育他们说话要像蜜一样甜美,拿了钱则如同粘上胶一般难以舍弃。男孩经过努力学习,到了二十岁,就可以踏上纵横天下的贸易之旅。
中国的王朝自古以来一贯实行重农抑商的政策,在这种大政策的限制下,数量众多的汉人被束缚在土地上,很难参与国际性的商业贸易活动。另一方面,其他外国商人往往禁止在中国境内自由往来。而粟特人因为长期和中国历朝ZF打交道,可以轻易地获得前往中国各地自由贸易的许可。
这种政策从客观上为粟特人因此摆脱了很多潜在的竞争对手,在中国的贸易活动创造了广阔的空间。他们宁愿以附籍或客籍的身份长期居住在中国,也不愿成为编户。在商人领袖“萨宝(萨保、萨甫、萨薄)”的带领下,他们在中国北部(华北)、蒙古和中亚等地区构筑了庞大的贸易网络体系,利用自己特殊的身份游走于中国与其他游牧部落之间。巧舌如簧者,甚至可以鼓动北方游牧民族四处抢掠,再从侵略者手中将抢掠的财物赚入囊中。同时还可以利用中国完备的交通系统将货物运输到容易和安全地运抵各地。
作为商队首领的萨宝承担着组织商人进行贸易活动职责,依照一些国家的法律,萨宝有必要垫付巨额资本,甚至高达“二十万金钱”。粟特人的主体宗教是祆教,但是也存在大量摩尼教、景教、佛教信徒,他们也都纳入到萨宝的管理之下。他们在自己的故乡粟特地区呼风唤雨,学术上将他们称之为“货币贵族”,与当地的土财主土地贵族形成复杂的联盟,左右着粟特地区的政治局势。他们甚至可以共议表决谁有资格做他们的国王,维护他们亘古不变的商业利益。
在过去漫长的历史岁月里,粟特人曾经多次目睹了中国王朝的兴衰变乱,但是他们从商业角度出发,始终明白中国是个不可或缺的大市场,由此依然源源不断地将各种货物运至中国进行销售。
他们长年累月在丝绸之路上来回奔波,在某些合适的地方逐渐形成了新的移民聚落,作为商业的中转站。比如中国的罗卜泊、伊吾、敦煌、凉州都称为粟特的重要聚居地。他们和当地妇女结婚生子,繁衍后代,逐步融入到当地的文化之中。
“萨宝(萨保、萨甫、萨薄)”在南北朝时期逐渐纳入到中国的官僚体系之中。在隋朝,在雍州设立一名萨保,品级相当于视流内从七品;其他州如果粟特人超过二百户,也可设立一名相当于视正九品的萨保。到了唐代,最高的萨宝可以坐到视正五品的级别。
一些学者提出,阿拉伯人所谓“粟特”(Sogdiana、索格底亚那)与唐玄奘等中国旅行家所谓窣利(或速利,sūlīk)所涵盖的地理范围不完全一致。前者属于安国(布哈拉)和康国(撒马尔罕)之间地区,也可称为泽拉夫善河流域;而后者把窣利北界推至锡尔河以北的楚河上游地区。甚至还提出,石国是突厥人控制和统治的国家,不应该纳入粟特之地。昭武九姓也不能完全等同于粟特。
然而就凭粟特人和中国历代王朝那密切的商业关系,唐朝人没理由弄错昭武九姓的成份。所以唐朝人眼中的粟特人国家群体所占据的地理范围应该是包括在玄奘所描述的窣利范围之内。石国虽然被突厥统治过,并且国王保留了突厥官职名号,但是由于粟特人的政体决定了他们可以通过贵族共议更换国王。即使在突厥统治时期,可能由突厥人充当他们的统治者,在突厥人垮台之后,石国贵族,甚至还有其他粟特贵族,完全可以通过共议选举出本族人担任国王。同时中亚地区还有其他一些国家的国王也依然是使用突厥官号。那么仅仅凭突厥官职判断石国国王的民族归属显然证据不足。
因此,笔者在本文中将沿用玄奘等中国旅行家们对粟特地区范围的判别标准,同时将昭武九姓与粟特人之间划上等号。
由于粟特、吐火罗、拔汗那等地区的民族成分和宗教信仰十分复杂,在加上粟特人的精英长期在世界各地经商,比起国家主权来说,经济利益更是他们追逐的根本所在。因此在历史上他们一直难以建立起统一的国家,而是依附于地区霸主以保证自己的利益不受侵犯。他们先后依附过波斯、突厥、悒怛以及大唐和阿拉伯。
他们可以学习世界上一切新鲜的事物、依附任何权威、信仰任何宗教、选择信任的国王、赚取一切钱财。他们在历史上比某些饱受奴役的国家和四处飘零的民族要幸运得多。只要时机成熟,他们甚至可以控制其他国家的经济命脉。不过他们的民族之光即将被掩盖,伊斯兰文化与中华文化将通过不同的方式将他们吸收和分化。他们将永远成为历史的印记。

呼罗珊总督河中经略
唐高宗年间,粟特地区和吐火罗地区的政治局势为之一变。大唐王朝对突厥势力的一系列政治军事进攻取得明显成效,突厥在中亚地区的势力敲落得七零八碎。大唐王朝在这一地区布下一系列都督府,虽然其中一些都督府只是停留在纸上,并没有真正建立起来,但是这体现出大唐王朝对粟特和吐火罗地区的一个长期的战略规划。
公元658年(回历37年,唐高宗显庆三年)在石国瞰羯城(今乌兹别克斯坦首都塔什干市),设立大宛都督府,其境为古大宛国北境(今乌兹别克斯坦北)。在康国飒末犍城(今乌兹别克斯坦撒马尔罕市)设立康居都督府。其境为今锡尔河、阿姆河两岸,下设安息(安国)、木鹿(东安国)、南谧(米国)、贵霜(何国)、佉沙(史国)等州。
在吐火罗地区阿绥城(今阿富汗北部城市昆都士省首府昆都士城附近)设立了月氏都督府,下设粟特、大夏、汉楼、弗敌、沙律、沩水、盘越、忸密、伽倍、蓝氏、钵罗、双泉、祀惟、迟散、富楼、丁零、薄知、桃槐、大檀、伏卢、身毒、西戎、蔑颉、叠仗、苑汤等25州。此外还在吐火罗地区还设立了大汗、条支、天马、高附都、修鲜、写凤都、悦般、奇沙、姑墨、旅獒、崑墟、至拔、鸟飞、王庭、波斯等十五个都督府。
在拔汗那境内的渴塞城设立了休循都督府。以治于呼闷城(可能即俱战提,今列宁纳巴德)的契苾阿了参为休循州刺史,粟特人称之为“拔汗那王”;以治于渴塞城(今乌兹别克斯坦纳曼干市以西)之阿瑟那遏波之为休循都督府都督,粟特人称之为“拔汗那都督”。
然而阿拉伯早在公元651年就征服了波斯帝国。将帝国的领土推进到阿姆河以西。跨过阿姆河,就将进入粟特和吐火罗地区,不过由于粟特地区过去长期受到突厥文化的浸染,而且当时依然存在大量突厥人的军事武装,波斯人称他们为“土兰(Turan)”,阿拉伯人承袭了这种称呼。
阿拉伯人将缚喝(巴里黑Balkh,即希腊人的Baktra,古大夏国首都所在,今阿富汗中北部巴尔赫省首府马扎里沙里夫以西二十三公里处)看做吐火罗地区的政治文化中心,与唐朝人设立的月氏都督府相距约170公里。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大唐王朝与阿拉伯伍麦叶王朝先后发生不同程度的内乱。但是伍麦叶王朝首先从内乱中恢复过来,一个名叫哈贾杰•本•玉素甫(al- Hajjaj b Yusuf,哈贾杰,一译“哈查只”)的小学教员投笔从戎,于公元692年(回历72年,武后如意元年)打倒伪哈里发阿卜杜拉•伊本•祖拜尔(Abd Allah ibn az-Zubair),辅佐阿卜杜勒•马利克(Abd al-Malik,685—705年在位)哈里发,将阿拉伯伍麦叶王朝带入了穆斯林征服史的第二个时期。这位哈贾杰在成为伊拉克的总督之后,展开自己恐怖的手段,大肆镇压叛党和异己。由于他过去当过教师,在意识形态控制上也颇多阴毒的手段。阿拉伯后世的史学家将他和罗马帝国的暴君尼禄(Nero,37年 -68年)相提并论,据称有12万人命丧其手。镇压了辖区内的种种混乱之后,哈贾杰开始将目光投向阿姆河以东的土地之上。
在地位仅次于《古兰经》的伊斯兰教典籍《圣训集》中记录了先知穆罕默德的一段话:“你们去求知吧,哪怕远在中国。”在某些权威伊斯兰学者眼中,这句话的真实性是没有保障的。但这一点并不妨碍阿拉伯人对神秘的中国产生向往之情,对于宗教洗礼下的政治家来说,求知是必要的,而富庶的财富更令他们垂涎三尺。哈贾杰必然抱有远征中国的雄心壮志。不过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何况在前往中国的道路上还有强大的突厥人横亘其间。
699—700年,哈贾杰首先派出的,是阿拉伯著名部族肯德王室(Kindat al-Muluk)的后裔阿卜杜勒•赖哈曼,他装备上最好的武装,号称“孔雀军”,前去讨伐位于今天阿富汗喀布尔附近的谢?国(原名漕矩吒国,武后赐名而改)。虽小有战绩,哈贾杰却对其顾忌颇深,最终两人决裂。后者率领武装在伊拉克与哈贾杰公开对抗,这是题外话。
哈贾杰一生唯一信任的军队是他所统帅的叙利亚卫戍队,而征伐河中地区的名将屈底波便是哈贾杰一手栽培而成。
屈底波•本•穆斯林(Qutaibah b Muslim,屈底波一译“古太白”),出身于叙利亚的巴希利部族,27岁便追随哈贾吉四处平叛。公元705年(回历85年,唐中宗神龙元年),瓦利德一世(Walid I,705年-715年在位)哈里发继位,哈贾杰任命屈底波为帝国最东边的省份——呼罗珊(原属波斯帝国)的总督。
阿拉伯史书《雅古比历史》(Tarikh al-Yaqubi,作者雅古比卒于公元897年)中记载了一则传闻,哈贾杰曾经向屈底波和自己的侄子穆罕默德•本•卡西姆(Muhammad bin Qasim)许诺,谁能首先踏上中国的土地,就将成为中国的总督。穆罕默德•本•卡西姆把自己的主要精力放在对印度地区的征伐之中。同样年轻气旺的屈底波,在成为呼罗珊总督之后,则秉承上官兼老师的旨意,向粟特和吐火罗地区发动猛烈的进攻。
《阿拉伯通史》上提到,呼罗珊统率的阿拉伯军队,有四万人来自巴士拉,有七千人来自库法,有七千人是所谓的“顺民”,大概就是招降的波斯本土居民。
手握五万雄兵,而对手却是一团散沙,屈底波在阿姆河、锡尔河的两河流域大展手脚,不断地攻城略地,开始了他的河中经略。

混乱的吐火罗,混乱的粟特(上)

新官上任三把火,放在屈底波身上也不为过。
他刚就任呼罗珊总督,便将战争的矛头指向吐火罗地区,毕竟之前有阿卜杜勒?赖哈曼前去搅和了一阵子。屈底波可能是觉得这一地区的势力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强大,甚至可以说是软弱可欺,没啥抵抗力,可以当软柿子捏。于是将攻打吐火罗地区作为战争的首选目标。
在这里我们就有必要介绍一下当时吐火罗地区的局势。
吐火罗地区按照大唐王朝对这一地区规划的十六个都督府,下设八十个州,每个州大体上代表一个国家,可见当地局势的复杂。吐火罗叶护是出自突厥王室阿史那家族,只是这一地区名义上的统帅,实际上没啥号召力。当地的兵力按照开元六年(718)吐火罗阿史那特勤仆罗上向大唐ZF提交的数据,谢?、罽宾两个大国各统兵20万,什么骨咄、石汗那、解苏、石匿、悒怛、护密国、护时健、范延、久越得建、勃达山这些国家统5万众。这些账面上的人头数加到一起,好家伙,吐火罗地区总兵力竟能达到90万!如果这些数据是真实的,仅凭屈底波五万人马,哪怕是人海战术也能让其有去无回。可惜史实证明并非如此。
大唐王朝对吐火罗地区的安排是一方面逐步实现羁縻化控制,同时组建基地用于帮助波斯人实现复国大业。678年,大唐册立波斯萨珊王朝末代君主伊嗣俟三世 (YazdgardⅢ)之孙泥涅师师(Narses)为波斯王。次年,任命裴行俭为“安抚大食使”,并专门建立了一支由汉人、波斯人以及其他民族的人构成的“波斯军”供其调遣。在波斯军的护送下,泥涅师师于680年顺利抵达吐火罗,继续进行波斯复国运动。然而泥涅师师在吐火罗虚度了二十多年,耗死了伍麦叶王朝四任哈里发,却无一建树,而阿拉伯的攻势越来越猛。屈底波的远征军便是在这样的局势下展开了他的军事冒险之旅。
无论是阿拉伯史料还是汉文史料,都没有过多记录屈底波是如何向吐火罗地区展开攻势的,不过结局倒是显而易见。屈底波攻占了大夏州所在的缚喝城,并迫使大汗都督府的悒怛王捺塞(Nizak)归附于他,同时在军事上对吐火罗叶护阿史那都泥利造成威胁。号称各自拥有二十万军队的谢?和罽宾貌似都吓得不敢出战,屈底波在吐火罗地区可谓如入无人之境。
在吐火罗地区折腾了一番,屈底波自然不会过瘾,将他打坏的烂摊子留给其他人去收拾,而自己则将目光转向了粟特人聚居的河中地区。
河中区的局势,和吐火罗地区大不一样,因为那里盘踞这一个强大的对手,那就是属于突厥部众的突骑施。他们不仅仅会对屈底波造成威胁,也同样会对后来的阿拉伯侵略军造成强有力的威胁。
原本称霸西域的西突厥汗国自657年被大唐灭亡之后,可汗家族阿史那氏便沦为大唐的傀儡。但西域地区的角逐并没有因此而停息,反而呈现出更加复杂的局面。 692年,阿史那家族的一个王子阿史那俀子为了躲避酷吏来俊臣的迫害,从武周逃亡至吐蕃,被吐蕃赞普赤都松(器弩悉弄678年-704年在位)册立为为十姓可汗,率领吐蕃军队展开对西突厥故地的争夺战。武则天却抓住吐蕃内部民众大量叛逃的有利时机,任命右鹰扬卫将军王孝杰为武威道行军总管,率军一举收复一度被吐蕃占领的安西四镇。随后又多次驱逐阿史那俀子的势力展开恶战,前后耗时四年之久。武周军伤亡惨重,按照敦煌文书的说法,战死者的尸骸堆积如山,可与天齐。吐蕃也有点吃不消了,于是提出要和武周瓜分西突厥的方案,遭到拒绝,双方争执不下。698年,随着吐蕃权臣噶尔家族的垮台,吐蕃陷入了大清洗的内部混乱之中,攻势暂缓。西域的局势似乎变得对武周有利起来。
令武周意想不到的是,武周与吐蕃之间耗力厮杀,却给突骑施的崛起带来了有利的时机。突骑施酋长乌质勒成功架空阿史那斛瑟罗,后者乃是武周派来管理西突厥故地政务的傀儡。乌质勒迅速控制了自鹰娑川(今新疆巴音布鲁克草原)至于恒逻斯河流域(今哈萨克斯坦的江布尔市周围)的西突厥十姓各部,以强硬的姿态抵制阿史那斛瑟罗。武周政权随着武则天的去世而再度易帜为“大唐”。突骑施明白与大唐闹翻不是什么好事,双方逐步达成妥协。
706年(回历86年,唐中宗神龙二年),乌质勒、娑葛父子先后接受了大唐皇帝赐予的“嗢鹿州都督、怀德郡王”称号,大唐ZF承认突骑施的现实存在,突骑施也表示愿意臣服于大唐,从表面上达成臣属关系。707年,唐中宗还把宗女金城公主许配给即位没多久的吐蕃赞普赤德祖赞(弃隶缩赞),西域局势开始呈现出缓和的迹象。
而就是在这两年,屈底波已经迅速从吐火罗战场转移到河中地区的战场上,接连攻打粟特人阿姆河东岸的安国以及“商人之城”毕坎德(Beekand,毕国)。以武力迫使图木舍克斯(Tumushkath)和拉密塞那(Ramithanah)两城(大体位于乌兹别克斯坦)投降,这些举动足以使突骑施人感到震惊。

混乱的吐火罗,混乱的粟特(中)

由于这一时期中国史料的匮乏,我们很难了解到娑葛领导下的突骑施人是如何应对屈底波的入侵的,我们现在只能根据阿拉伯史书《塔巴里历史》引用屈底波所在部族巴希利族人的传说,对当时的情况进行大致的分析:
回历88年的时候(即公元706/707),突厥人为了对抗穆斯林,联合粟特人和拔汗那人约20万之众,为首的是中国国王的外甥库尔•穆加努•突尔基(Kur Mughanun turki)。真主使穆斯林最终战胜了他们。
这段记载真可谓是天方夜谭,在当时的经济政治条件下,突骑施不去防范大唐、吐蕃和后突厥,凑出20万人去抵御区区5万阿拉伯入侵者,可以说是绝无可能的。
至于那位中国国王的外甥库尔•穆加努•突尔基是何许人也,学者们进行了不同的猜测。
美国学者白桂思(ChristopherI.Beckwith)认为,Kur Mughanun可以直译为阙莫贺,turki就是“突厥人”的意思,并进一步假定此人就是是阿史那俀子。不过通过之前的了解我们知道,阿史那俀子早在公元700年左右就被王孝杰打趴下了,吐蕃觉得这位阿史那俀子不好使,又先后册立俀子的叔叔阿史那仆罗和阿史那拔布为十姓可汗。707年的时候,吐蕃与大唐两家和亲,关系出现缓和,自然不会明目张胆地支持西突厥遗族的复国运动了。虽然中国史料和吐蕃文献中没有准确记录阿史那俀子的最终归宿,我们可以断定,库尔•穆加努•突尔基不可能是阿史那俀子。
中国学者王小甫则提出,库尔•穆加努•突尔基是突骑施部将阙啜忠节,理由是根据安西大都护郭元振所写的奏章中提及,公元700年到707年,阙啜忠节在拔汗那一带主持军务。而《塔巴里历史》中也提到,与突厥人并肩作战的还有拔汗那人。只不过阙啜忠节不是中国皇帝的外甥,这一点属于传说之词。
突骑施对于阿拉伯人的肆虐绝不会放任不管,只是不大可能全力相助,而是与粟特人合作。当时粟特人的领袖是刚刚被推举上台的康国王突昏(Tarxun),虽然说粟特人具有墙头草的特质,但是阿拉伯人不同于以往的侵略者,他们会在占领地区采取横征暴敛+文化清洗+强制推广伊斯兰教,这些手段足以使粟特的商人们不寒而栗,便毫不犹豫地同突骑施人合作,组织抵抗力量。另一个加入到抵抗阿拉伯联盟的国家便是拔汗那。
抵抗阿拉伯入侵的联军是尾随屈底波的大军进行追击的,先是赶上了屈底波的另一个弟弟阿卜杜拉的殿后部队。阿卜杜拉的部队已经与兄长的先头部队拉开有一段距离了。眼看敌军逼近,急忙向兄长报信。屈底波立刻调转回头击退了抵抗入侵的联军。通过去伪存真的分析,可以看出,虽然突骑施领导了抵抗联军,此时并不能集中自己的兵力对屈底波进行打击,更多地依赖粟特人和拔汗那人。虽然粟特和拔汗那的士兵不乏骁勇之名,比起阿拉伯人和突厥人来说还是逊色很多,无法给予屈底波致命的打击。
更关键的是,阙啜忠节还没能来得及对屈底波展开全力攻击,便卷入了一场更大的混乱之中,连自身性命都难以保全,更不要说如何抵御屈底波了。
这要从娑葛的父亲乌质勒突然死亡说起。公元706年十二月,五十二岁的安西大都护郭元振与突骑施首领乌质勒在牙帐外站立议事,按理说外面都是大雪纷飞,俩老头不知是犯了什么犟脾气,在外面谈了老长时间,脚面子都埋到雪里了。郭元振仗着比乌质勒略微年轻一点,愣是一动不动,乌质勒的老身子骨却经不起这寒冻天,会谈结束之后没多久便一命呜呼。娑葛气得打算找郭元振拼命,没想到郭老头却主动上门,来了出卧龙吊孝,以表内心之坦荡。两家的恩怨也就那么姑且对付过去,娑葛甚至还把郭元振当作自己的知心人看待。这场迅速抹平的纠纷,却没成想埋下了另一道隐患。
前面我们提到,为了夺取西突厥故地的控制权,吐蕃扶持阿史那俀子与当时的武周王朝进行生死之战。而武周王朝为了能够有效遏制阿史那俀子的势力,与西突厥十姓诸部落展开合作。当时阙啜忠节是十姓部落中胡禄屋部的首领,其部落主要活动在玛纳斯河(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准噶尔盆地南部)一带,接受大唐册封之后成为盐泊都督府都督。他与武周将领郭虔瓘兵合一处,进入拔汗那领地,防备吐蕃的可能来犯。大概就从那时起,阙啜忠节便与武周乃至复辟的大唐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阙啜忠节甚至被列入六十一蕃王名单,雕刻成石像陪伴乾陵。按照石像上的题名,他的全称是“吐火罗叶护咄伽十姓大首领盐泊都督阿史那忠节”。从题名来看,说明阙啜忠节完全可以涉足吐火罗地区,他与当时的吐火罗叶护阿史那都泥利是什么关系难以确定。也不知他在屈底波开始侵入吐火罗地区的时候是否有所作为。
随着乌质勒领导下的突骑施崛起,阙啜忠节不得不屈居为突骑施的部将。
乌质勒这么突然去世,阙啜忠节对于新首领娑葛来说便成为心腹之患。阙啜忠节明显感到自己处于下风,怎么办?自然是利用关系网,攀上两棵大树——大唐宰相宗楚客、纪处讷。这两位一个是武则天从姐的儿子,另一个是武则天的侄子武三思的连襟,唐中宗复辟之后,这两位摇身一变,又成了唐中宗老婆韦后的心腹。这种靠裙带关系、玩心眼上位的宰相,显然对边防政务一窍不通,只是看着谁给钱多就向着谁。
公元708年,宗楚客、纪处讷推举御史吕守素、将军牛师奖调集甘、凉二州以西各处兵马,甚至还动用金城公主的关系给吐蕃打招呼,让他们也一同率军讨伐娑葛。
娑葛听到消息后立刻调集两万骑兵,兵分四路袭击安西四镇。这场大战,娑葛下了足够的本钱,也取得了不俗的战绩,不但擒杀阙啜忠节、吕守素等人,还攻陷安西都护府所在地龟兹,将之化作一片火海,牛师奖战死城中,四镇之间的联系遭到切断。娑葛自封为可汗,同时派人找唐中宗点名要宗楚客的项上人头,大唐政府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开始想办法灭火调停,暂且不提。
突骑施人将精锐的骑兵投放在安西四镇上,而原本在拔汗那一带设防的阙啜忠节所在的胡禄屋部遭到打击,部族离散,对于屈底波来说可谓天赐良机,他便可以进一步展开行动,征服粟特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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